葉驚蟄抱著她穿過千軍萬馬,終於抵達魔軍的營地。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柔軟的皮毛墊上,然後取來一塊絲綢軟帕,浸濕在溫熱的水中,輕輕地擦拭她臉頰上的污跡。
沒一會兒,葉蓮衣灰撲撲的小臉蛋,又重新恢復乾淨。
他先是擦臉蛋,然後是擦雙手,等到葉驚蟄注意到葉蓮衣的手腕上,因掙扎留下的紅痕,他的心不禁一顫。
葉驚蟄的睫毛微微顫抖,他低聲詢問:「……疼嗎?」
葉蓮衣搖了搖頭。
她自幼練劍,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這樣的傷對她來說,早就無關痛癢。
然而,葉驚蟄卻比她本人還要緊張,他半蹲在地,更加謹慎繼續為她清潔傷口,隨後為每一處擦傷都塗抹上藥膏。
此刻,葉驚蟄的半邊臉龐,血肉模糊的燒傷痕跡清晰可見,但他全然不顧,只顧著吹著葉蓮衣的小手,恨不得將她的疼痛給吹跑。
葉驚蟄哄孩子一般,溫聲哄她:「乖徒兒,不痛不痛。」
葉蓮衣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還該不該生魔頭的氣,她也不知道為何要生氣。
可是葉驚蟄選擇宋依依的時候,她覺得堵著一口悶氣,卻無處宣洩。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中的波瀾:「師尊,你便是勿生魔尊嗎?」
那脆生生的質問,讓葉驚蟄身體一僵。
半晌後,他抬起眼,對視上葉蓮衣的眼睛,語氣認真道:「其實,師尊還有個雙胞胎弟弟……」
葉蓮衣愣了一下,她說:「師尊,你又要騙小孩了嗎?」
承認你就是勿生魔尊葉驚蟄,有那麼難嗎?葉蓮衣在心中腹議道。
葉驚蟄苦笑道:「乖徒兒果然天資聰穎,師尊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
葉蓮衣心想,得多蠢的孩子,才能被騙得團團轉。
她追問:「師尊,你殘殺過很多人嗎?」
「嗯。」
「你後悔嗎?」
葉驚蟄的眸子,閃過奇異的光芒,他堅定地回答:「本尊無悔。」
她怔怔地望著他,而他也沒有迴避她的目光。
「只有手握利刃,才能守護住,該守護之人。」他緩緩說道,「為此,本尊不惜犧牲一切。」
葉蓮衣不肯罷休,進一步詢問:「不惜犧牲掉蒼生?」
葉驚蟄沉默了一會,隨後堅定道:「有些人……比蒼生更重要。」
葉蓮衣意識到,他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他與她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面對摯愛與蒼生,葉蓮衣會毫不猶豫選擇蒼生。仙隱美人曾評價的那樣,她天生道心,生來便是為大道而生。
葉驚蟄想要守護摯愛,並非罪無可恕,只是他太強大,很容易因為個人喜惡,讓蒼生飽受苦難。
葉蓮衣正猶豫,該不該演一把得知師尊是魔頭之後,而她這個善良小妖痛心疾首時。
營帳外傳來通報:「尊上,拂衣老祖想要見您。」
葉驚蟄緩緩站起身:「師尊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乖徒兒,等會讓你瑤姐姐陪你玩。」
葉蓮衣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心中不禁焦急萬分。
怎麼辦,葉驚蟄要去見天命之女了!
想到宋依依的性情,她不禁感到一陣不安。
如果宋依依冒充她的名義,勿生魔尊獻媚討好……靠!她拂衣老祖,以後如何在仙門混!
葉蓮衣一時間找不到藉口,只能故意裝作嬌蠻道:「不許見她!師尊,你得陪我!」
葉驚蟄耐心哄她:「乖徒兒,師尊先去辦點正事,很快就會回來。」
正事?宋依依能有什么正事!除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勾當,她根本沒有其他事!
儘管心中百般不願,葉蓮衣最終還是鬆開了衣袖。
望著葉驚蟄離去的背影,她自我安慰,有些事情,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宋依依身在魔營,總會收斂一點的……
葉蓮衣猛然站起身,不行!絕不能讓他們,孤男寡女廝混在一起!
別人或許會收斂,可天命之女她不會啊!宋依依做出什麼,葉蓮衣都不覺得稀奇了。
毫不猶豫地,她抄起勿念劍,急匆匆地衝出軍帳。
剛至門口,便與前來尋找她的肖瑤撞了個滿懷,肖瑤滿臉困惑地問道:「小蓮衣,你這火急火燎的,要往哪兒去啊?」
葉蓮衣來不及解釋,直接拽上她:「走!一起去守護我師尊的清白!」
肖瑤摸不著頭腦,只能跟隨著葉蓮衣一同匆匆離去。
宋依依在駐地附近的幽靜林里,等候葉驚蟄的到來。
她脫下了那件惹人注目的粉色衣裳,換上了素雅的白衣,腰間佩劍,一派凜然之姿。
葉驚蟄遠遠望見這道清麗的身影,腳步卻停在半途,未敢再向前一步。
宋依依察覺到魔尊的腳步聲中斷,遂回頭望向他,眼中帶著幾分不解。
葉驚蟄看到那張臉時,呼吸都不由一頓。
這一次,宋依依學乖了,沒有像以往那般主動貼近葉驚蟄。
她努力模仿著謝拂衣那高冷的姿態,微微仰起下巴,對著葉驚蟄淡淡地說:「謝了。」
兩人之間隔了幾丈遠的距離,葉驚蟄凝視著那道身影,最終他垂下眸子,語氣平淡道:「仙子所言,本尊並未聽清。」
宋依依的臉頰泛起一抹紅暈,她跺了跺腳,語氣中帶著些許嬌嗔:「謝謝!」
葉驚蟄抬頭,目光幽幽地落到她身上。
葉蓮衣和肖瑤躲在草叢裡,用千里望遠鏡偷窺兩人的舉動。
肖瑤的嘴巴微張,發出驚嘆:「哎呀媽呀,這也太刺激了吧?」
葉蓮衣心急如焚,一把搶過千里鏡:「瑤瑤姐,我也要看!」
只見遠處的葉驚蟄拿出一根半舊的玉簪,那是她還是謝拂衣時常用的髮簪。
葉蓮衣聽不清他們交流了什麼,就看到宋依依蓮步輕移,走到葉驚蟄的身邊。
然後宋依依羞澀地轉過身,將後腦勺的髮髻對著葉驚蟄。
只見葉驚蟄凝視了她的髮髻許久,然後親手為宋依依插上玉簪?
望著千里望遠鏡中的畫面,葉蓮衣的嘴巴同樣張成了圓形。
不是,葉驚蟄怎麼和宋依依看對眼了?
肖瑤不由嘖嘖感慨道:「仙俠劇里的套路果真不假,魔頭往往都與仙子有一段情緣!」
葉蓮衣比吃了蒼蠅還糟心,什麼情緣,簡直是無稽之談!
她上輩子和葉驚蟄可是死敵,兩人打起來,是會將彼此往死里打的那種。
結果宋依依一來,他兩人就看對眼了?
憤怒之下,葉蓮衣拔著劍,猛地從草叢中躍起!
明明隔著千里之遠,葉驚蟄卻似乎察覺到了動靜,目光移向葉蓮衣和肖瑤藏匿的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