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看著自己被姬無相握住的白皙小腳,聲音軟軟的:「沒有受罰。」
「他們去給盛國太子下藥,是為了給我出氣的。」
「出氣?」
姬無相眼底黑色翻湧,有些不爽:「孤都還沒動作,他們倒是想搶風頭了?」
他只是把人扔在了萬蠱窟自生自滅,準備的東西還沒上場呢。
曲泱討好地笑出梨渦,「哥哥不是已經給泱泱出氣了嗎?」
「把他們關在萬蠱窟不吃不喝,還有蠱蟲的危險逼得他們入不了睡,這比直接打殺他們更要折磨人呢!」
姬無相把玩著曲泱的腳,白白嫩嫩的,像是藕臂。
他挑了眉,「這也算是懲罰?」
【若不是沒摸清楚小傢伙過去受的委屈,孤有一百種法子讓他們痛苦。】
【說起來,那太子養尊處優,扒了一身人皮做個燈籠,應該是挺好看的?】
姬無相心中閃過幾種做法,曲泱卻是聽得起了雞皮疙瘩。
她倒不心疼那兩人受苦,只是覺得這種方式有些殘忍。
見曲泱不說話,姬無相也沒揪著這件事不放。
他本只是覺得曲泱在乎的人太多了。
但文琪幾個崽子,又確實是為了給曲泱出氣。
看在這個層面上,他倒是可以不予計較。
「蓮子羹在哪?」
曲泱回神,連忙把腳抽回來,「我去給你端!」
姬無相卻是拍了她腳丫一下,「老實在床上待著,孤自己長腳了。」
【下床還要重新穿鞋,累人得很。】
等姬無相離開去端蓮子羹,曲泱心裡也鬆了口氣。
曲泱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好。
蓮子清香不膩,裡面還加了一點糖提鮮保甜。
姬無相嘗了一口,便覺得比行宮的廚子做的還好。
他不吝嗇誇獎,「若不是怕你累著,孤倒想天天都吃你做的了。」
『泱泱,你以後天天給我做著吃好不好?』
這道聲音,隱約與記憶里的某人重合。
曲泱唇角的笑意淡去,逐漸漫上一些苦澀。
「你喜歡的話,我多做給你。」
*
長公主和嬤嬤去了之後,曲泱一個人在院子裡自生自滅了很久。
她吃過草,啃過旁人掉在地上的點心、饅頭。
只要能填飽肚子,曲泱什麼都吃。
等稍微大一些,她會偷偷溜出去,去湖中亭偷摘蓮子吃。
聶憐舟被帶回來的時候,她最拿得出手的招待,就是那些蓮子了。
蓮子雖苦,卻有多種吃法,聶憐舟最喜歡的,就是蓮子羹。
「我阿娘以前會做給我吃,但她去世之後,我就再也沒吃到過了。」
曲泱回憶著記憶里的味道,趁半夜小廚房沒人的時候,試著做了一碗。
那是她第一次做。
味道其實並不好,蓮子都是夾生的。
但聶憐舟吃得很開心,曲泱也是。
因為,那碗蓮子粥,曲泱真的做出了她/他娘的味道。
「泱泱,這麼好吃的蓮子粥,你以後可以一直做給我吃嗎?」
即便知道自己比曲泱小几個月,但聶憐舟從不肯叫姐姐。
曲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一副『交給我就行』的氣魄。
「姐姐當然會滿足小舟舟所有的心愿啦~」
後來,曲泱做蓮子羹就越來越熟練,味道也和兩人記憶里母親的味道更為相似。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
曲泱偷偷摘蓮子,被繼母重罰,手掌心都被戒尺打腫了。
她不敢暴露聶憐舟的存在,只咬牙瞞下:「就是我自己做的!」
「我是郡主,為什麼不能吃?」
繼母孫氏眼底毫不掩飾惡毒,「郡主?長公主都死了,誰承認你是郡主?」
「要不是當初她擋了我的道,我跟阜郎怎麼會兜兜轉轉這麼久才走到一起?!」
「你既然那麼喜歡吃蓮子,就好好下去吃個夠吧!」
說著,孫夫人身邊的嬤嬤就一把抓住曲泱,扔到了湖裡。
曲泱不會水,她摘蓮子都是沿著湖邊去摘的。
偶爾需要遠處看著飽滿的蓮蓬時,她也會借著長棍和工具去摘。
被扔下湖裡的時候,窒息幾乎一下子就擠在了曲泱的胸腔。
她努力掙扎著,卻抵不過湖水的沉力。
而亭子裡的孫氏也解氣地享受她掙扎的過程。
直到——
另一個小人兒一頭扎進了湖裡,把曲泱拖著拽著上岸。
孫夫人氣到不行,「你們!好啊,真不愧是狐媚子留下來的賤種,年紀小小就勾引外男,還私自收留!」
「等老爺回來,我定要如實稟報!」
那時的曲泱對父親這個詞只有朦朧的感覺。
她眷戀親情,小臉一下子就白了。
而聶憐舟卻是不慌不忙,冷下來小臉:「如果被皇帝和駙馬知道,你膽子大到謀害郡主,孫夫人的麻煩也不會小到哪去!」
孫夫人氣噎,沒想到聶憐舟還挺聰明,她眯了眯眼:「你是哪家的孩子?」
這話戳到了聶憐舟的痛處。
他僵硬著身子,「我沒有家。」
孫夫人笑了,「原來是個乞丐啊!」
她不屑地看了眼曲泱護犢子的樣子,哼笑了一聲,「算了,堂堂一個郡主看上個乞丐,傳出去也是夠丟人的。」
「都不用我干涉,你自己給自己找了條死路,我們走!」
郡主到底是代表著皇家顏面。
孫夫人假意不管他們,也是想坐實兩人的苟且。
她想促成長公主母女名聲敗落,徹底淪為盛京人人羞於提起的存在。
所以,在曲泱和聶憐舟幾乎要被發現的時候,她偶爾還會遮掩一下。
直到聶憐舟發現真相……
*
聶憐舟這幾天也沒吃飽。
獵來的野味雖然可以下咽,但他的腸胃也許久沒吃過這種腌臢糙食了。
他垂眼咬了口腥味很重的鳥肉,鼻尖卻聞到了一股蓮子清香。
聶憐舟微怔,下意識往蠱衛守著的門口看過去,卻沒見到人。
那股氣味也消失了,仿佛就是他的幻覺一樣。
喉間苦澀無處訴說,聶憐舟三兩下吃完那鳥肉,去戳了戳柴堆,讓火燒得更旺。
而聞人淵癱倒在一旁,睡得正香。
聶憐舟睨了他一眼,從懷中摸出那塊紅木佩劍,細細摩挲著。
自從那日被打,他就再沒見過她。
以前受傷,她明明會著急過來給他上藥關心,還會特意做一碗多加糖的蓮子羹想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可現在……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到來,像是徹底要與他斷乾淨。
聶憐舟心裡像是被人挖了一塊,握著紅木佩劍的手也越來越緊。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只要她不再對他好,等他羽翼漸豐,動手時,才不會因為過去的情誼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