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位長老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二長老嬉皮笑臉地走出來。
「看起來,疆主已經有對付他們的把握了?」
姬無相連眼神都沒賞給他一眼,讓人猜不透想法。
寢殿。
曲泱這幾日睡得晚,醒得早。
她並非因為姬無相沒回來而失眠。
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腦海回憶過往裡的事情。
只要一閉眼,那些畫面就會蜂擁而至。
而畫面里,最主要的人物,當屬聶憐舟。
*
大雨滂沱的夜裡,七歲的曲泱因打翻了繼母要吃的糕點,被推至府外自生自滅。
她淋著雨,身上發燙,已經有了發熱的徵兆。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破洞,分給了看著比她更可憐的小乞丐。
小乞丐身子不算瘦弱,只是衣服破爛,身上也有許多未乾涸的血跡。
相比較於剛淋了一會兒雨的曲泱,他已經淋了一整夜了。
他就那麼倒在地上,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小曲泱還以為他要死了。
原本找到了躲雨的地方,她並不想折騰。
但到底還是心善,又跑出去費力地把小乞丐也拖了進來。
曲泱沒管他,自己抱著身子蜷縮在一旁。
直到半夜她發起了高熱。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頭上有濕帕子幫她散熱,手上也多了塊冰冰涼涼的東西。
她能感覺到有人在照顧自己。
可會是誰呢?
明明娘親死後,她活的就像個見不得光的下等人一樣,小心蜷縮,挨打討好。
第二日醒來,她退了燒。
而小乞丐就那麼抱著她,躺在一邊,眉頭緊鎖。
曲泱推了推他,直到人醒,兩人才有了第一次交流。
「你也沒家回嗎?」
小乞丐沉默著,最後點了點頭。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那時的長公主府早就沒她的地位了,帶回一個小乞丐,雖不能保證吃飽穿暖,但至少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也是相處的時間久了,曲泱才知道,原來小乞丐有個好聽的名字。
聶憐舟。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他的父母,也曾經是對他寄予厚望與期待的吧。
聶憐舟並不是天生沉悶,他與曲泱交心之後,也逐漸開始展現出頑劣和張揚的性格。
兩小無猜,相依為命。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裡,聶憐舟成了曲泱繼娘親和嬤嬤死後最後的慰藉。
但這份慰藉,終究是順著逐流,送走了行舟。
*
曲泱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潤,她抬手抹去後,面無表情地起身穿好衣服,往蠱殿走。
這幾日,就連大大咧咧的關瑤瑤也意識到曲泱有些許的不開心。
她沒多想,但撮攛著裴棄給曲泱準備了幾份小禮物,逗她。
曲泱雖然是笑著收下的,但那份開心的遮掩下,是濃重的憂傷。
授完課,蠱姥沒留曲泱延學。
她給曲泱準備了一塊暖玉,「這塊玉可以讓你在苗疆界內任何一家藥鋪取藥,這些時日你也學的差不多了,試試去配一些治療小病小疾的藥蟲吧。」
「謝謝蠱姥。」
曲泱一板一式地行禮。
【天殺的!!到底是誰讓我家乖崽這麼不開心啊!!阿媽快要心疼死了!!】
【讓她去買買買,是不是能好受點哇!】
【姬無相,你最好趕緊把乖崽給哄好,不然老娘半夜往你房間放毒!!】
因知道姬無相這幾日都沒回金殿住,蠱姥下意識以為姬無相又在作鬧小性子,所以才害得曲泱也不開心。
她憤憤咬牙,心裡已經盤算著今晚就去行動了。
「蠱姥,」曲泱聲音有些無奈,「我真的沒事,就是這幾天想到了一個故人。」
【想到了故人卻不開心?】
【要麼這人是乖崽心裡的遺憾,要麼……】
就是讓曲泱前十四年,過得最痛苦的人。
「故人已成往事,以前的日子再苦再甜,也都過去了。」
蠱姥內心已經摩拳擦掌,恨不得直接打聽出來是誰,然後去給乖崽出氣報仇。
「若是真碰到了以前的仇人,別猶豫,放蠱放毒!」
曲泱扯動唇角,「放心吧蠱姥,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的。」
……
邊界處。
直到大盛這邊的人都喊啞了嗓子,苗疆也沒有任何動靜。
太子聞人淵不禁有些氣惱:「你們查的地方真是這嗎?都罵了半天,苗疆這群人是沒有血性了?」
跟來的大盛護騎紛紛跪下,不敢說話。
聶憐舟沒動,他只是摩挲著袖子裡的東西,眼底深處透著深沉。
「聶憐舟,你到底查沒查出來?若是讓本宮知道你是故意誆騙我過來的,小心你的腦袋!」
少年沒理會,卻是在聞人淵即將發火的第一時間,迅速下馬,將提前準備好的藥粉灑在了他和太子的周圍。
他手下的人也紛紛效仿。
聞人淵正要詢問,就見一條大蟒緩緩馱著個苗疆打扮的人,銀鈴聲不重,卻帶著詭異的節奏,頗有催命的架勢。
姬無相唇色紅艷,看著聞人淵和聶憐舟,眼底透著興奮。
「你們是來幫孤餵寵物的嗎?」
聞人淵皺了皺眉,看著姬無相胯下的大蟒銀蛇,嫌棄地不行。
「本宮是大盛國的太子,正在捉拿要犯,你識相的,就趕緊把人交出來!」
「要犯?」
姬無相呢喃著這兩個字,想到剛見到曲泱時的可憐模樣,眼瞼微低。
「你們說在苗疆,就在苗疆?」
「本宮的人已經查到了!當時把她拐出京城的人已經都交代了,就是推到你們苗疆界處的懸崖!」
「那你怎麼知道她從懸崖上掉落,人還活著呢?」
姬無相這下已經確定他們口中的『要犯』就是曲泱了。
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戾氣也在瞬間增生。
要犯!
他捧著慣著的小曲泱,在這群人眼裡,竟然就只是個逃走的要犯?!
哈!
「她就算死了,屍骨我們也要拿回去交差鞭笞!」
聞人淵聽到曲泱會死的時候,心猛地一縮,但沒見到人之前,他不會自己嚇自己。
他惡聲惡氣的,仿佛在給自己壯膽,「你是苗疆什麼人?」
姬無相輕輕抬頭,勾起抹惡劣的笑,「當然是——」
「要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