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周世發難得的抓抓頭,「聶兄弟,我沒有留意聽,陳大人當時是怎麼說來著?他有說殺掉海狗子兄弟?」
聶洪微微一愣,回想一下道:「陳大人說的是『不想再見到海狗子,也不想聽他說話』。」
「那說黃元那伙人的時候,又是怎麼說的?」
「不見了,直接斬首。」
周世發嘴一張,哦了一聲道:「哦,那我就明白了。」
聶洪急道:「到底是斬不斬?」
周世發腦袋偏了一下,斜瞟著聶洪道:「你聽到陳大人說斬不斬的事情了?我可沒有聽見。」周世發伸出一根指頭,「陳大人說的是『不想再見到海狗子,也不想聽到他』。那意思很清楚,就是永遠不要再見他,也不要聽他。」
聶洪呆了一般,瞪著眼睛看著那根眼前的手指,突然笑著一拍手,「謝過周哥。。。」
周世發連忙揮手,「你千萬別謝我,我只是重新說了一遍陳大人的話。其他任何念頭,都只是你自己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等到周世發遠去,聶洪的笑容又變成了苦惱,他越想越不對勁,突然給自己一巴掌,不對啊,陳大人可也沒說讓俺放了海狗子,他的態度在別人看來,都是要殺死海狗子,要震懾登州鎮所有人,那萬一這事泄露了,陳大人還是得處罰俺啊。
這事怎麼弄啊?」
聶洪轉了兩圈,急匆匆去了劉破軍府上,門子客氣的道:「劉大人出門釣魚了。」
「釣魚!」聶洪趕緊掉頭又去了王長福的府上,門子客氣的道:「他去陳大人府上了。」
聶洪連走了幾家,沒有一個人在,聶洪站在長街仰頭看天,「你媽的海狗子你要死自己死了好不好!」
罵完後還是沒有頭緒,聶洪板著指頭,「要是周世發暗示的是對的,陳大人也不明說周世發這狗才也不明說,都靠老子一人救海狗子,這你娘的,老子跟海狗子很好麼,以後萬一出事還得俺承擔都是俺一個人放的,這他媽什麼事。」
終於聶洪在宋聞賢家中找到了正主他這次不等門子回話,直接衝進去把宋聞賢堵在了書房裡。
宋聞賢在崇禎元年就認識聶洪當時聶洪就是跟著盧傳宗去殺韓斌後來又長期共事。宋聞賢人生唯一一次出身入死是在江南的畫舫,當時聶洪被砍中後,是陳新帶著宋聞賢等人一起給聶洪按壓傷口,這才救回聶洪一命,後來聶洪回來後兩家也是經常走動,可以說是過命的老交情了。宋聞賢抹不開面子,只得無奈聽聶洪說完了。
宋聞賢反覆問了幾遍陳新當時是怎麼說的,聶洪一一說過之後,宋聞賢含笑看著聶洪卻不說話。
聶洪急道:「宋先生,俺到底怎辦才好?」
宋聞賢搖頭笑道:「還好你遇到我在家,你可知為何王長福他們都不在?今日你去找任何人都不會願意見你包括陳大人在內。」
「為何?」聶洪鼓著眼睛。
宋聞賢招招手,聶洪湊過耳朵去宋聞賢用蚊子般的聲音道:「陳大人讓你監斬,就是把這事交給你了,你自己體會的意思就是對的。陳大人把這事交給你,是看重你的意思,
也可以說陳大人願意欠你一個人情,你這個愣的,還敢去到處問人?傻不傻你?」
聶洪愁眉苦臉的轉頭看著宋聞賢,「宋先生,可我能把那人送哪裡去,俺自己想陳大人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要見到此人,也不想聽到有人見到他,可。。。我們軍法司只有一個軍法監能藏人,總不能放在那裡,那裡也也不妥當啊。」
宋聞賢哈哈哈的捂著肚子小,聶洪莫名其妙,好一會宋聞賢才忍住笑對聶洪低聲道:「今日老夫跟你說的,你可別再入第三人之耳。」
「保證,保證,宋先生您快說,俺下次請您喝酒。」
宋聞賢擺擺手,「當時在場的還有周世發?」
聶洪點點頭,「對啊,還有劉大人,不過後來周世發說他啥都不知道,一股腦推給俺了。」
宋聞賢嘿嘿一笑,「你這就去找他,陳大人為何今日單獨召見你們倆,這差事不好辦。就是讓你們兩人辦這事,並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周世發滑不留手,他是明知陳大人的意思,但是出來就丟給你一人,就是把你一人頂在了前面,自己躲在後面。陳大人知道此事有多難辦,除了情報局還有誰能辦?光憑你聶洪能行麼?」
「周世發這狗才!」聶洪一拍腿,隨即他又摸摸頭,「陳大人為何不對咱兩明說?」
宋聞賢伸手點點聶洪,「陳大人可能明說麼?他表面的意思永遠是殺掉海狗子,你現在去問,陳大人也是這麼一句,即便你放了那人,陳大人也永遠不可能問你結果,這只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就算以後這事被人發覺,那也是你和周世發私下乾的,跟陳大人沒有一文錢關係,所以我說陳大人願意欠你一個人情,你可明白了?」
聶洪站起來,「宋先生給俺說明白了,俺這就去找周世發,他要敢推脫,某就讓他好看。」
宋聞賢一把抓住聶洪,「若是你不想哪天老夫來監斬你,你就把這事爛在肚子裡,說夢話都不能說。」
「哎。」
。。。。。。
夜幕降臨後,陳新府邸大門打開,幾個衛兵走出來,分位站好後觀察周圍,按慣例應該是外面人確認沒有威脅後,陳新才能出門,但今日陳新直接便走了出來,對府門前跪著的王帶喜視而不見,幾個衛兵連忙跟上,散在周圍戒備。王帶喜在後面帶著哭腔叫了幾聲,陳新沒有理會,也沒有對幾個衛兵說什麼,逕自去了隔壁劉民有大門。
劉民有門口跪著建設司司長張二會,張二會看陳新過來,馬上連連磕頭,陳新還是當沒看見,直入劉民有的大門,門口的士兵還剛剛敬禮,陳新人已在府內。
到了劉民有的書房中,陳新見到了如同一天老了十歲的劉民有,地上扔了一堆的菸頭。
陳新也不說話,自顧自的點起煙,兩人就在屋中靜靜對坐。就這麼坐了一刻鐘之久,陳新面前也丟了好幾個菸頭,劉民有才抬頭道:「我要去見見海狗子。」
陳新點點頭道:「我只說我不見,你想見就去見,把外面跪那兩個也帶去吧,給他帶些吃的喝的,衣服。。。選一套好點的。」陳新說完停頓一下又道,「最好是早點去,明天一早就要斬首。」
「狗子現在關在哪裡?」
「軍法監。」
劉民有淡淡道:「我明天想去送他最後一程。」
陳新抬頭看看劉民有,看他不像有其他想法,搖頭道:「黃元等人是斬首,海狗子等五人是槍斃,你不要去看了,沒得留些心裡陰影,晚上多陪陪他便是。」
「又不是沒看過。」
「真的別看了。」
「那。。。屍首怎麼辦?」
陳新看著地上的菸頭,「屍首都不會還給家眷,陽穀系的所有家眷一律送到礦山。我已經安排聶洪監斬,屍首也是他掩埋,我會跟他說單獨安葬海狗子。」陳新嘆一口氣,「就這樣吧,緣分盡了。」
劉民有過了片刻平靜的道:「你殺狗子我不說什麼,我絕不同意這樣對他的家眷,狗子家裡面,你打算怎麼安排?」
「反正就他媳婦,若是有孩子了,孩子就咱們養著就是,每月給一些銀錢。」
劉民有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回頭看看陳新的背影,「你真的不去?」
陳新沒有回頭,呆了片刻搖頭道:「我說過不見,那就是不見了。」
「你還是太心狠了。
」劉民有在門口輕輕道,然後長長出一口氣帶上門走了,門葉沒有關死,彈在門檻上微微搖動,門軸發出唧嘎唧嘎的聲音。
陳新如同石雕般坐在座位上,看著眼前的地板出神。
「陳大哥,我絕不會讓他們抓到你。」這是在薊州偷珠子的時候海狗子說的。
「反正俺跟你一起。」這是在固安陳新安排海狗子準備自殺火藥時,海狗子說的。
那個朝夕相處七年的傻傻笑容一直在陳新面前,兩顆淚珠從眼眶中滑出, ww.ansh. 順著臉頰滴落到他的一品武官服上。
「狗子,別怪你陳大哥,大哥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你活與不活,就看那兩人懂不懂了,生死有命。」陳新低聲自語了一句,把臉上的淚跡擦乾,手指摸到武官服上,把那點淚痕揉了一下,讓它們不那麼顯眼。陳新做完這些,緩緩站起來,臉色平靜而從容,看不出一絲情緒。
到了書房門口,副官立即過來待命,陳新對他道:「軍令司傳令,第一營、第三營包圍青州府劉澤清所部,理由是劉澤清勾結東廠番子;耿仲明所部越過濟南府邊界十里下營,登州近衛營一級戰備。讓宋聞賢去轉告王廷試,就說姜月桂的事情有眉目了,是姜月桂在盧府非禮盧傳宗小妾,為盧傳宗一怒下所殺,其後盧傳宗企圖潛逃,本官擒獲其人時,盧傳宗激憤下自殺身亡。」
副官記錄完,陳新又冷冷道:「東廠檔頭蔑視登州為國征戰之將領,殘害其人家致盧傳宗自殺,尚有一人潛逃,如今登州右協群情洶湧,兵變一觸即發,金州旅順的登州左協隨即響應,遼南動搖,他們要求朝廷和東廠給個說法,否則就要兵諫,本官正集結正兵營,準備應對左右協的突變,然正兵營只三千五百人,恐難鉗制亂兵,唯一死以報效皇恩,請濟南府、北直隸等地預防亂兵,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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