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客棧,正午陽光炙熱,人在馬上也感到透不過氣,潘從右緊扣絲韁,將馬勒停,看那客棧看了一眼,回頭再看看身後的兵卒和神情委頓的胡應麟:「跑了這麼久才發現一家客棧,再往前走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再碰到,索性就在此處飽腹,然後一鼓作氣趕到天津如何?」
「好!」兵丁興高采烈地應道。
潘從右在小白的攙扶下下了馬,小白撇撇嘴:「這家老闆遠沒前一家老闆機靈,這大熱天的哪個願意窩在室內出一身汗?」
潘從右笑道:「你倒教起人家做生意了。」
兩人說著話走入大堂,小二迎上來:「客官裡邊請。」將兩人讓了進去,一股乾燥的暑氣迎面而來,小白適應了屋內的光線,打眼一瞧。偌大的大堂卻沒有個客人,只有櫃檯上有個中年男子,低頭撥打著算盤。
范新城走在兩人身後:「嚯,正是飯口,連個生意也沒有,也不見那老闆著急。」
小白聽得一怔,范新城無心之語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珠一轉忽道:「你們怎麼把涼棚收了?」
小二臉色一僵:「客官說笑了,掌柜的嫌官道塵土飛揚,從來沒搭過涼棚。」
小白盯著他的眼睛:「可我分明看到了木樁。」
小二支支吾吾道:「那,那是...」
小白忽地笑了笑:「是拴馬樁?」
「對,對對。」小二忙不迭點頭。
小白瞳仁急縮,一把攬住潘從右,同時背起手來向後做了個手勢:「熱得發慌,我們不在此處吃了。」轉身便要走。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張回從後廚撩簾走了出來,臉上在看,眼中卻殊無笑意。
潘從右震驚地看著他:「你,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對方的出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睜大了眼睛問道:「那官船上的人?」
「自然是被我殺了乾淨,」張回張嘴就來,面部線條變得冷峻兇狠:「此刻該輪到你了,小的們,還等什麼?!」
一聲斷喝,客棧四周忽地傳來陣陣吶喊,埋伏多時的錦衣衛向毫無防備的兵丁撲來。
「小心埋伏...啊!」
「接敵!接敵!」
張回鋼刀出鞘,快如閃電,迅如猛虎,殺氣騰騰直奔潘從右而來。
小白將潘從右推向,兩掌一擺迎了上去。
范新城緊緊抓住潘從右,眼見四下里弟兄們已與錦衣衛戰在一處,錦衣衛武藝精湛,又是出其不意地偷襲,士兵們倉促之間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陣型,只被殺得節節敗退。
范新城心中湧起一股涼意,擠過人群向拴馬處衝去。
胡應麟被人撞在地上,眼前兵戈相向,殺得眼花繚亂,只嚇得臉色慘白,畏縮成一團,潘從右將他從地上拉起:「跟我走!」
三人跌跌撞撞來到馬前,小白奮力將兩人托到馬上,還不等喘口氣,張回放聲大喝:「想跑?沒那麼容易!」眼看獵物已鑽進了自己的包圍圈,豈有放任逃走的道理,張回整個人氣勢如虎,撲將而來。
小白用力在馬股上拍了一記:「走!」那馬兒唏律律一陣暴跳,奮起四蹄衝上了官道。
張回撲到小白面前,兜頭便是一刀,小白眼見對方殺氣騰騰,不敢托大,兩掌一晃迎了上去。
其餘錦衣衛搶過兵卒的馬匹,奮起直追,這些北鎮撫司精心培養的殺手弓馬嫻熟,武藝超群,潘從右耳聽得身後嘶喊聲不絕於耳,回頭一看對方已追到馬後,臉色不禁一苦,一名錦衣衛沖得最前,片刻間已來到潘從右身後,揮刀便砍。
潘從右叫一聲:「小心!」身體壓向前方的胡應麟,但他反應與力氣與對方差得遠了,背後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喉間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
胡應麟情知不妙,奮力掙扎,潘從右將他死死壓在身下,胡應麟見潘從右一張滄桑的臉上痛苦地幾近扭曲,顫聲道:「你會死的!」
潘從右的聲音是從牙縫中崩出的:「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安全帶回京城。」
那錦衣衛哈地一聲獰笑:「胡吹大氣,今日便是你二人的死期!」催動胯下馬,又是一刀遞出。
潘從右將眼一閉,暗道:我命休矣!
說時遲那時快,前方忽地傳來一聲喊:「刀下留人!」
那錦衣衛一驚,一隊騎士打馬而來,飛沙走石之間,轉眼來到近處,潘從右睜開眼:「是你?」
領頭之人正是官道之上與他兩次照面的首領,此人一手扯住絲韁一手晃動鬼頭刀,藉助前沖之勢刀頭挾風而至,徑直奔向那錦衣衛的腦袋,那錦衣衛破口大罵:「賊廝,你可知道我等是...」
話音未落,那刀頭卻已殺到眼前,兩刀撞擊在一起,一時間火星四冒,那錦衣衛只覺得虎口發麻,繡春刀脫手而出,只嚇得他遍體生寒,一抖韁繩便要逃跑,那首領追到他身後再次揚刀,只聽噗的一聲悶聲,那錦衣衛的腦袋騰空而起,而身體仍直挺挺地戳立於馬鞍上,馬兒奔出數丈,屍首轟然倒地!
這血腥的一幕,讓銜尾而至的錦衣衛不禁紅了眼眶,一磕馬腹,殺氣騰騰向那首領而來。
首領牽過潘從右的馬韁,身後的打手一擁而上,兩廂殺在一處。
「潘大人,撐得住嗎?」那首領問道。
潘從右虛弱地撐起身子:「撐...」
「他撐不住了!」胡應麟兩眼泛紅,向潘從右怒目而視:「你這廝乖張魯莽,我要你假作好人嗎?」
那首領看看近在咫尺的戰場,向胡應麟伸出手來:「胡大人,我是來接你的。」
「你是誰?」胡應麟戒備地看著他。
首領道:」你可以叫我洪光,有人要我保住大人的性命,此處兇險萬分,大人速速隨我離去。「
胡應麟卻不肯就範:」什麼人要保我性命,你不說清楚,老夫情願死在這裡。「
他一臉的堅決,讓那洪光看到了他的決心,洪光不再猶豫:「這人是你的老相識,田豆豆。」
「他?!」胡應麟一驚。
「哼!」潘從右眼中滿是怒火:「早該想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