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喝粥

  官船之上,穀雨矮身走進艙,兩名兵丁守在鍋旁:「小谷捕頭,你怎麼來了?」

  「餓了。」穀雨笑了笑。

  兵丁望著半鍋米粥,為難地道:「這...現在可不敢喝,否則怕是連命也沒了。」

  「無妨。」穀雨從兩人身邊擠了進去,給自己盛了一碗,托在手中小心地觀察著,兩名兵丁互相看看,穀雨湊到嘴邊。

  一名兵丁:「哎...」

  話還沒出口,穀雨大口飲了,他一早飢腸轆轆,幫小成分了藥,待風波漸漸平息這才覷了個空草草果腹,他撿了個木凳坐在角落中,一口一口地喝著米粥,一碗喝完又盛了一碗,這一碗喝得越來越慢,喝到一半手托著碗走了神。

  兩名兵丁一直小心地觀察著他,也不知這人是膽大還是魯莽,一名兵丁道:「小谷捕頭,你沒感到難受嗎?」

  穀雨回過神,輕輕搖了搖頭:「兩位怎麼給米鍋站起了崗?」

  那名兵丁道:「潘大人吩咐的,現在鬧不清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這糧食、煮粥的鍋統統加派人手看管,哪怕這樣不少弟兄還是不敢吃飯,再這麼下去不等到京城,咱們就該餓死了。」說到後來一臉擔憂,看了一眼穀雨:「聽說是那叫小成的郎中配錯了藥,把弟兄們害死了,可是真的?」

  穀雨微微皺了皺眉:「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們可別瞎傳。」

  那兵丁尷尬地笑了笑:「要是還找不到兇手,這船上非亂套不可。聽說您在京城時是有名的捕頭,可有了眉目?」

  穀雨撓了撓頭,靦腆地道:「容我想想...咦?」

  門口出現了小成的身影,兩名兵丁神色立即變了:「你怎麼來了?」

  小成緊抿著雙唇:「餓了。」

  兵丁冷笑一聲:「你還有臉吃飯,沒有!」

  小成臉色漲得通紅,兩拳緊緊攥著,穀雨站起身:「兩位兵大哥,小成郎中一路之上為各位保駕護航,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成是不是熱忱以待,從不敢怠慢,昨夜一場惡鬥,咱們的人死傷慘重,小成衣不解帶百般照顧,這樣對他未免太讓人寒心了。」

  兩名兵丁啞口無言,悶哼一聲別過頭去,穀雨取過一隻碗給小成盛了,讓他坐在自己一旁,小成也不吭聲,捧著碗吸溜吸溜,委屈的眼淚無聲落入碗中,穀雨只作未見,將自己碗中的米粥喝了個乾淨,滿足地打了個飽嗝,他將後背向後靠去,陷入了沉思。

  小成忽然輕聲道:「我開的方子沒有錯。」

  穀雨從怔忪中回過神:「嗯。」

  小成道:「我和師傅比對過幾次,那只是個尋常方子,並不會致人死亡。」

  穀雨慢悠悠地道:「可人還是死了。」

  小成眉毛立了起來,噌地站起身,氣惱地道:「你也相信是我的方子害死了人!」

  穀雨被他過度的反應嚇了一跳,他意識到現在的小成陷入到了自責和自我懷疑之中,所以才會如此敏感,他兩手抱拳:「抱歉抱歉,是我說錯了話,你別誤會。」

  小成氣哼哼地坐了回去:「我自小父母雙亡,是東壁堂收留了我,為了餬口飯便在醫館做起了雜役,我親眼見到師傅們依靠精湛的醫術將一個個病患從鬼門關拉回來,便在心中發了願,長大後也要做那樣的人。承蒙師傅不棄,將我帶在身邊,我在醫館所聽所見,也絕不會允許自己對待任何一個病人生出倦怠之心,否則便是對不起東壁堂這塊招牌。」

  穀雨點點頭:「所以我也不認為是你的方子出了問題,可是這米粥之中也並沒有索咱倆的命,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呢?」

  小成道:「方才我與師傅討論的便是這件事,除了你說的兩種途徑,或許可以將毒藥塗抹在衣物之上也可導致病發,再或者通過肢體碰觸或許也可以,但世間毒物千萬種,又多是些下九流的手段,石雲師伯精擅毒物,或許知道得要多些,師傅志不在此,所知也只是一二。」

  穀雨苦惱地道:「即便如此可為何毒發身亡的都是身負重傷的官兵呢,莫非是身子虛弱抵受不住嗎?」

  「很難說,」小成咬著牙道:「可不管怎麼樣能做出這些事的,該是那船老大和船工無疑,你還不動手嗎?」

  穀雨搖了搖頭:「還是不能打草驚蛇,等晚些時候我準備探探虛實。」

  小成恨恨地道:「跟他們客氣什麼,要我說就該抓了他們周身徹查,我就不信翻不出毒藥來。」

  穀雨好笑地道:「你就不怕對方狗急跳牆嗎?」站起身來:「稍安勿躁,我一定會還你公道的。」

  小成悶悶地跟在他身後,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末了才道:「我去透透氣,不跟你一道走了,也省得挨揍。」

  穀雨氣急敗壞地指著眼角淤青道:「我這傷是為誰受的?!」

  小成撇撇嘴,擺了擺手調頭走了,穀雨見他撿著人少的地方踽踽獨行,明白他心中難受,一定不想被人打擾,嘆了口氣上了甲板,坐在夏姜身邊:「小成這一次可受了委屈。」

  夏姜面前擺著七、八樣藥材,她兩手托著粉腮,秀眉緊促,一邊思索一邊應道:「做郎中的,術是次要,修心才關鍵。」

  穀雨「哦?」了一聲:「我認識一個人,整日道心道心掛在嘴邊,和夏郎中所見倒是略同。」

  夏姜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穀雨笑了笑,夏姜道:「你只看到做郎中的治病救人,卻不知道私下裡受的苦,郎中不是神仙,也有救不回的病人,碰到那不講理的輕則辱罵,重則拳腳相向,兩年前東壁堂有位顧師兄結束當天的診治,本該回家的,那一日病人出奇得多,這位顧師兄心懷慈悲,平日裡便是個急公好義的性子,見到那些病人遲遲不肯離去,動了惻隱之心,便決定將這波病人看完再走。哪知看過兩個病人,門外忽然闖入一人,手持鐵器二話不說便向顧師兄砍去。顧師兄躲閃不及,被那人連劈二十多刀,人當場就沒了。」

  穀雨聽得一驚,夏姜嘆口氣:「你知道那人為何發了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