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守護

  周圍板著臉:「我大明律例,即使過失殺人也以鬥毆殺傷人名論,最重可判斬刑,你知道嗎?」

  胡時真神情一黯:「知道。」

  周圍不再追問,向吳海潮道:「不要上枷了,押回順天府。」

  吳海潮道:「不怕他跑了嗎?」

  周圍看了胡時真一眼:「他不會跑的。」

  胡時真頗為意外地看著周圍,隨後笑了笑,吳海潮在他肩頭拍了一記:「讀書人,走吧。」

  呂江向狗子的屍首努了努嘴:「怎麼辦?」

  張弛命手下抬過擔架:「我讓兄弟們送去順天府。」

  「不用勞煩了,我和小呂兩人足矣。」周圍向呂江使了個眼色,兩人從弓兵手中接過擔架,將狗子的屍首抬上去,張弛驅趕門外人群:「別看了,別看了,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周圍和呂江辭別張弛,兩人頂著太陽,將屍首抬到順天府殮房,與仵作辦過交接,周圍正要離開,呂江卻將他攔下,表情慾言又止。

  「有話說。」周圍奇怪地看著他。

  呂江視線投向狗子胸口的匕首:「方才就瞧得眼熟。」俯身將那刀柄按住。

  周圍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呂江向仵作道:「勞駕。」

  仵作連忙取過一方手巾抵在胸口,呂江緩緩將匕首抽了出來,鮮血頓時四溢,那方巾片刻間已是血紅。

  呂江將那匕首在水盆中洗乾淨血跡,用粗布擦了,舉到眼前仔細端詳,周圍湊上來:「咦?」

  呂江臉色變了:「頭兒,說句您不愛聽的話。」

  「那你還是別說了,」周圍望著他手中的匕首,刀刃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奪目的寒光,疑道:「這把匕首不是你防身之用嗎?」

  呂江牙疼似地吸了口氣:「前些日子陸姑娘被那伙無賴騷擾,我怕她受欺負,便將這刀交給她防身...」

  周圍火冒三丈,氣得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兔崽子,你幹得好事!」

  呂江揉著屁股,疼得齜牙咧嘴:「我那時也是擔心陸姑娘,她一個弱質女子,不時面對那群無賴子,咱們又不能拴在她身邊時刻保護,我這也是出於好心,您老別生氣。」

  周圍呼呼喘著粗氣,呂江臉色鐵青:「所以昨夜犯案的並不是胡時真,而是...」

  「別說了!」周圍忽地打斷了他,眼神向仵作瞟去。

  仵作背對著兩人,在水盆中清洗著雙手。

  周圍向呂江使了個眼色,兩人腳步匆匆出了殮房,走到僻靜處,呂江迫不及待地道:「胡時真撒了謊,昨夜殺死狗子的並不是他,而是陸姑娘。」

  周圍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說不定是陸姑娘將刀借給了胡時真呢?」

  呂江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頭兒,你想騙誰?騙我嗎,還是騙你自己?」

  周圍將頭別過一旁:「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呂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胡時真的證詞漏洞百出,他說狗子是撬門而入,但我察看過門鎖安然無損,那狗子是混混,不是賊,他沒那個手藝活兒。這事連我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您。胡時真不知道這把匕首的來歷,所以想當然地將狗子說成了匕首的主人,否則他就無法解釋為何會憑空出來這把兇器,但也正是這句話也印證了他並非是兇手,因為這把匕首的真正主人是我,這幾日由我轉交到陸姑娘手中!」

  周圍渾身一顫,呂江道:「頭兒,我想不明白的是胡時真為何要將兇手的罪名攬在自己頭上,但對於兇手是誰我卻十分篤定。」

  周圍垂下眼瞼:「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什麼意思?」呂江疑惑地道。

  周圍低著頭,語氣飄忽:「胡時真在兇案現場被人抓了現行,本人對於殺害狗子供認不諱,此案事實清楚,不容置疑。」最後四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呂江定定地看著他:「你瘋了?」

  周圍抬起眼皮:「陸姑娘吃的苦太多了,對她那樣一個出身的女子,深處泥潭潔身自愛,便是個尋常男子又有哪個能及得上她?她花光自己的畢生積蓄,憑藉自己的一雙手,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困難的時候可曾向我們求助過一句,她明明知道說句話,以我師傅的為人豈會不幫她?可她還是選擇獨自抗下所有,將那茶點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可是老天弄人,看看她的努力換來了什麼?」

  周圍極力壓抑著情緒,但聲音已帶了顫音:「先是被一個二世祖強占了身子,關在柴房中受盡凌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飽含對未來的期望開了家茶點鋪,稍有起色便遇上地痞無賴騷擾,不僅燒了店,出身更被公之於眾,任人指指點點,被人逼到上吊自殺的地步,她也沒想過報復,可是那些狗雜碎還不肯放過她,如今連人命也鬧了出來,你可想過她的下場?」

  呂江結結巴巴地道:「可我們也不能放任真相不管...」

  周圍截口道:「你可知道陸姑娘為何能不卑不亢堅持至今?」

  「為,為什麼?」呂江下意識地問道。

  周圍笑了笑:「因為這女子也有天真一面,老七曾對她說過生命的可貴在於對命運的不屈服,她便信以為真。」

  「這...」呂江咧了咧嘴。

  周圍收斂笑容:「世間多有不公,有人選擇跪下有人選擇站著,老七有傻氣,願為世人謀個公平。陸姑娘付出良多,我不忍她失望,更不願老七的承諾落空。」

  「頭兒...」呂江覺得胸口沉甸甸的,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你可知道若事情敗露,將要面對身敗名裂的下場。」

  周圍長得一臉兇相,笑起來卻有一絲憨:「咸吃蘿蔔淡操心,」在他肩頭拍了拍:「記住了,此事你毫不知情,那把匕首也不是你的,把嘴給我管嚴實了...」

  「四哥!」一聲響將兩人嚇了一跳,吳海潮氣喘吁吁地跑來:「怎麼躲這兒來了,讓我好找?」

  「和呂江說點事兒,」周圍看了看天色:「你們倆先回去,我得出去一趟。」

  「不審胡時真了?」吳海潮張著嘴巴,他正是為此而來。

  「不著急,先將陸姑娘找到再說。」

  「那我和你一起去,」吳海潮急忙道:「找不到陸姑娘,我心中也擔心得要命。」

  周圍想了想:「我和呂江去便可,你回去看著胡時真,不可讓師傅知道了。」

  「什...什麼?」吳海潮愣住了。

  周圍扯了個謊:「等把人找到了再說,別讓師傅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