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周圍和吳海潮健步如飛直奔柳記茶點鋪而來。
吳海潮氣憤地道:「難道就這麼放了兩個小子?」
周圍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火氣騰地點燃:「媽的,他那話半真半假,頂多算造謠,你說說看是殺頭還是能判三年?」
「可他毀了陸姑娘的一輩子!」吳海潮急道:「他這輩子要是出得了大獄,我就太對不起老七。」
周圍停止腳步:「吳海潮,我警告你,你是官,不是匪,怎麼判自有府尹大人做主,輪不到你!」
吳海潮悶哼一聲別過了頭,周圍扯了他一把:「記住,陸姑娘此刻定然不好過,師傅說先將她接走,一會兒管好你的嘴,多餘的話一句不准給我說,聽懂了嗎?」
「懂懂,你就別絮叨了。」吳海潮不耐煩地道,隨著周圍的腳步走到茶點鋪前,伸手打門。
敲了半晌不見陸詩柳應門,吳海潮狐疑道:「不會已經走了吧?」
周圍琢磨片刻:「踹門!」當先便是一腳。
咣!
行人紛紛駐足觀看,周圍揉了揉酸疼的腳:「兔崽子,幫忙!」
兩人卯足力氣向大門踹去,大門劇烈晃動,踹了五六腳,大門轟然倒塌。
「我艹!」吳海潮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
堂中白綾高懸,陸詩柳一身素衣,已然上了吊!
「還不救人?!」周圍見陸詩柳腦外歪著,臉色煞白,慌得聲音變了調,衝上前去將歪在地上的板凳扶正,踩在板凳上伸手抱住陸詩柳向上一托,給她解了套子,吳海潮伸出兩手將陸詩柳接了過來,輕輕放在地上,二指在她鼻端一探,當即變了臉色:「沒氣了。」
「怎麼回事?!」門口閃過一條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來,卻是那位胡時真胡公子。原來他待人群散去,去而復返,糾結半晌不敢上前叫門,只在店前店後打轉,恰好見周圍兩人踹門,便順勢跟了進來,瞧見眼前景象不禁嚇破了膽。
周圍打眼一瞧,卻是個相熟的面孔,昨天兩人修整店面時曾照過面。當時便心下生疑,懷疑陸詩柳外邊有了人,只是他敬重陸詩柳為人,這話卻是問不出口的,如今見他如喪考妣的模樣,心中猜疑更多了幾分。
只是現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周圍將陸詩柳托在背上:「快,去東壁堂!」大步流星出了鋪子,吳海潮和胡時真緊緊跟在他身後,一路上風風火火,直奔東壁堂。
今日坐診的是郎中叫做齊東來,因為夏姜的關係,周圍與他見過幾面,見周圍瘋了一般傳了進來,便知道必有急情,招呼著周圍將陸詩柳放在一張軟塌上。
齊東來見她喉間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這女子尋了短見?」
周圍點點頭:「有救嗎?」
齊東來將陸詩柳眼皮翻開,見她眼瞼腫脹,隱有血絲,心中便是一沉,轉頭吩咐小徒:「快去,取皂角細辛!」
小徒著急忙慌地去了,齊東來掐住陸詩柳人中,周圍道:「來的路上試過了,並未奏效。」
齊東來「唔」了一聲,將手伸到陸詩柳小腹,胡時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目而視:「你幹什麼,耍無賴嗎?」
「滾蛋!」周圍上前便是一腳,直把胡時真踢得一個趔趄。
齊東來理也沒理他,手掌平攤在陸詩柳的小腹平緩加力,忽地他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跳動:「有門!」
周圍和吳海潮露出欣喜的表情。
「師傅,藥來了。」小徒端著木盤跑到齊東來面前,齊東來指指陸詩柳:「抹到患者人中、兌端兩處。」這兩處穴位便是鼻孔和嘴唇中間的部位,小徒手腳麻利將木盤中的細末用小指蘸著在兩穴抹得厚厚一層。
「唔?」一股辛辣刺激的氣味迎面撲來,吳海潮忙不迭捂住了鼻子:「這味藥為何如此沖鼻?」
「我還怕不夠呢,」齊東來面沉似水,手掌活動的範圍逐漸縮小,只在中脘和神闕之間活動,忽然猛地一用力,陸詩柳的身體機械地晃動,周圍嚇了一跳。
還不等他說話,陸詩柳鼻端一動,吸了口氣,辛辣之氣讓她長大嘴巴。
「阿嚏!」竟然醒了過來!
周圍興奮地在齊東來肩頭狠狠一拍:「真有你的!」
陸詩柳緩緩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她的視線漸漸有了焦點,周圍和吳海潮咧著大嘴向她笑得很猙獰,卻如炙熱的陽光般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你們不該救我的。」
齊東來見此情景,向周圍看了一眼,識趣地避開了。
周圍和吳海潮知道陸詩柳指的什麼,心中同樣不好受,吳海潮道:「陸姑娘,師傅令我兩人接你換個地方居住,你好好將養身體,等風波過去,你再把茶點鋪開起來,我給你守著,決不能讓那些王八蛋再來欺負你。」
陸詩柳淚如雨下:「沒用的,我當初隱瞞出身,妄想從頭開始,到頭來不過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像我這樣出身的女子還談什麼未來,可笑可笑,我本該在慶元春里過那聲色娛人的日子,到人老珠黃之時或被掃地出門,或在後院做粗使活計,這樣的生活才是我這種人的命運,嗚嗚嗚...」
她一向自尊自愛,若不是傷心欲絕,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胡時真聽得心如刀絞,縮在角落之中不敢上前,陸詩柳此時才發現他的存在,但一瞥而過,如視路人。
周圍和吳海潮勸了半晌,陸詩柳好容易止了哭泣,翻身下了軟塌。
周圍慌了手腳:「你...你該好生修養,要去哪裡?」
陸詩柳盈盈下拜:「小女子感謝兩位哥哥厚愛,眼下謠言風行,連累順天府,小女子心中著實不安,從此咱們便劃清界限,免得別人說閒話。我心中亂得緊,我...我得回去了。」
說著便往外走,吳海潮見狀,連忙跟上。
陸詩柳忽地轉過身,聲色俱厲:「站住了!」
吳海潮嚇得縮回腳:「陸姑娘,你可不要做傻事,再說說閒話的多了,我們順天府並不會放在心上。」
「我會!」陸詩柳斬釘截鐵地道:「再說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會尋短見了。請留步吧。」快步出了東壁堂。
胡時真舉步跟去,周圍皺起眉頭:「給我站住!」
胡時真卻不怕他:「官爺有什麼說法?」
「你小子挺橫啊,」胡時真滿不在乎的態度,讓周圍對其觀感不佳:「不知道陸姑娘...」本想說她名花有主,但話到嘴邊想起現在的情勢忽地心中一動,改口道:「陸姑娘心情不好,還舔著臉硬湊,你又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