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勸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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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紗帽峰上官兵如蟻黑壓壓一片,人人奔走如風,向頂峰上的總壇衝去。跑在最前的穀雨面色焦灼,眼睛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廟宇穹頂,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催促他,讓他不敢稍停。終於再次踏進高聳的大門,穀雨朴刀一甩健步如飛鑽了進去。

  安靜,空曠。

  總壇里一個人也沒有,預期當中的激戰並沒有發生,他露出了疑惑地表情,垂下手緩緩走上大殿,殿內彌勒法相金身,似在沉默,似在嘲諷。

  燭火炯炯,燃燒不覺,香爐之中煙霧繚繞,地上法器、蒲團東倒西歪。

  穀雨心中慌起來,門口兵丁吶喊著衝進來,卻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穀雨急匆匆走出大殿,站在石台上,指著後殿放聲大喊:「搜!」

  兵丁分散成小隊,加快腳步向里搜去,穀雨想起什麼似的,拔足而奔。

  晴香閣,穀雨登登登攀上樓梯,一層層搜過去,廂房之中陳列猶在,被褥齊整,獨獨缺少人氣。他的心突突跳個不停,一口氣搜到頂樓,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從這裡能到前殿、後殿,房舍成排鱗次櫛比,目光所及連個活物也沒看到。

  穀雨扶著窗框,全身篩動不停,廂房之中胭脂香味濃郁,似乎那夜的繁華喧囂就在耳邊,他忽地向窗外放聲大叫:「秀雯,小北,你們在哪兒!」

  「你們在哪兒!」

  「在哪兒!」

  空曠的山谷間傳遍了他的吶喊,那聲音中充滿了傷心與絕望。

  「穀雨!」潘從右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小白和曹克攀一左一右護在他身後,三人臉上說不出的難看。

  穀雨回過頭,潘從右緩緩走近,逼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怎麼回事,人呢?」

  穀雨痛苦地搖搖頭:「不知道,那日還在的。」

  曹克攀罵道:「你狗日的莫不是誆騙老子,那日還在,怎麼今日便不在了?」

  穀雨蹲下身子抱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去你媽的!」曹克攀怒氣上沖,上前飛腳踢向穀雨,穀雨悶哼一聲身子向後飛出,重重地跌倒在地,曹克攀仍不解氣:「人也打了,禍也闖了,你這兔崽子卻一問三不知,當老子是好欺負的嗎?」一腳狠過一腳,向穀雨的腦袋踹去。

  穀雨一聲不吭,雙手護頭也不反抗,潘從右勃然變色:「住手!」

  曹克攀充耳不聞,與其說他在發泄憤怒,不如說他在發泄恐懼,跨府調兵、衝擊天子行在,單挑出任何一件也夠他禍滅九族的罪過。

  潘從右向小白使了個眼色,小白的身子攸地滑出,搶在穀雨身前,右腳抬起蹬向曹克攀的腿骨,曹克攀撤步閃身,右手摸向腰間鋼刀,兇猛地看著小白:「你敢對我動手?」

  「夠了!」潘從右壓抑著怒火:「克攀,是我的錯,有火氣沖我來!」

  曹克攀這才悻悻地收回手,那邊廂小白將穀雨扶起來:「沒事吧?」

  穀雨抹了把嘴角鮮血,搖了搖頭,潘從右走到他面前:「小友,我們的對手很強大。」

  穀雨低聲道:「我們輕敵了。」

  曹克攀看著兩人:「古古怪怪,你們說的什麼?」

  潘從右嘆了口氣:「我的行蹤既然被察覺,對方難道不會做最壞的打算嗎?」

  曹克攀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穀雨垂下眼瞼:「潘大人權柄在握,他在金陵城中現身,賊寇豈有不慌的道理,萬全之策自然是隱匿行蹤,教我們找不著,沒有證據潘大人只能無功而返。」

  曹克攀想了片刻,在自己腦袋上重重拍了一記:「若我能早到一刻,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懊喪地道:「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不晚...」穀雨剛要說什麼,卻聽遠處戰鼓擂動,喊聲震天。

  屋內幾人被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小白搶到窗前放眼看去,臉色不禁白了,只見頂盔摜甲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曹克攀所率兵丁傻在原地,不敢反抗。草地、山谷、林間,房前屋後,隨處可見被俘的場面,一員大將眾星拱月般在一眾親兵的掩護下殺到晴香閣下,一聲令下,士兵拉成散兵線將晴香閣團團圍住。

  那將軍拔刀指向頂樓:「呔,亂臣賊子,還不束手就擒!」

  穀雨定定地看著他的面孔:「趙顯達。」

  曹克攀聽他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只氣得三屍神暴跳,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亂臣賊子!」轉身向門口走去。

  潘從右見他臉色漲紅怒不可遏,怕他魯莽生事,向小白和穀雨一擺手,追著去了。

  曹克攀下得晴香閣,當即便有士兵將其團團圍住,趙顯達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曹指揮使,江南用兵皆受我南都節制,你招呼不打一個,就敢私自調兵,不是造反還是什麼?」

  這句話聽得曹克攀一哆嗦,心道:怕啥來啥。

  大明自永樂遷都後,行政權力全數北遷,天下之兵盡皆統屬京城的五軍都督府。但金陵仍然留有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子,其中就包括五軍都督府,名義上節制南方軍隊,雖然人人都知南都有名無實,趙顯達這番話雖然托大,但卻挑不出毛病。

  曹克攀拔出鋼刀:「放你娘的屁,金陵大乘教妖人橫行,官員不法草菅人命,百姓怨聲載道,本將軍率軍前來乃是救民於水火!」

  趙顯達好整以暇地道:「哪裡來的大乘教,你說官員不法,有什麼證據?」

  「我...」曹克攀啞了火。

  潘從右從他身後走出:「趙將軍別來無恙。」

  趙顯達露出驚奇的表情:「這不是潘御史嗎,末將趙顯達這廂有禮了。」裝模作樣地一躬到地,直起身子道:「怎麼您也在這兒,跟著一起造反嗎?」

  潘從右臉上古井不波,淡淡地道:「本官代天子巡狩,造的哪門子反?」

  他輕飄飄地將天子搬出來,將趙顯達噎得不輕,冷笑一聲道:「曹克攀私自用兵相信也是潘大人的手筆,可有陛下的印信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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