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雯嚇得一激靈,眼看離那建築近在咫尺,此時決不能被對方抓到,否則將面對功虧一簣的結局。小北自然也曉得其中道理,與秀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足狂奔。
伴隨著那一聲呼喝,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別跑了,站住!」火把在林間驟然亮起,一把,兩把......
丁偉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看著如火龍般連綿的火把陣,氣急敗壞地招呼手下:「快,連兩個手無寸鐵的人都抓不到,你們是廢物嗎!」
秀雯與小北手腳並用攀到山頂,才發覺那建築外院牆高聳,根本進不去。兩人踉踉蹌蹌繞向前門,那門前廣場修得寬敞廣闊,門前牌坊氣勢雄偉,廣場上掛著十餘盞燈籠,燈籠下則是身著戎裝的軍士,將近二十餘人。
不待秀雯姐弟跑到近前,一隻鵰翎箭嗖地落在小北眼前,小北嚇得尖叫一聲,被秀雯攬在身後,對面軍士高喝:「閒人止步,否則格殺勿論!」
秀雯拉著小北噗通跪倒在地,對方的身份讓她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小女子被強人所擄,求各位軍爺救命!」
一名高大魁梧的軍官走上前:「皇家重地,閒人走避!」
皇家重地?!秀雯驚呆了,隨之而來的卻是欣喜若狂。
身後的腳步聲越追越近,丁偉一個箭步竄了上來,秀雯匍匐兩步拼命叩頭,嘴中喊道:「將軍,天下皆為陛下子民,如今我姐弟蒙難,迫不得已來此求援,萬望將軍施以援手!」
軍官臉色陰沉地看向丁偉,丁偉同樣臉色鐵青,他緩緩走上前,秀雯回過頭吃驚地看著他。
軍官充滿肅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沒用的東西,竟讓人跑到了東峰!」
秀雯渾身一哆嗦,丁偉已走到她身邊,俯視著秀雯和小北,向那軍官深施一禮:「是小的該死,以後絕不再犯。來人吶!」
自遠處搶出四名教眾,不容分說將秀雯和小北綁了向山下拖去,秀雯拼命掙扎,仍無濟於事,那廣場前的軍士如木雕泥塑般冷冷地看著,對於秀雯的呼救充耳不聞。
她再次看向那名軍官,那軍官仍然無動於衷,冷漠地令人心寒。在兩人的對視中,秀雯眼中的光逐漸黯淡下去,她的最後一絲希望熄滅了。
晚飯過後大多數人進入了夢鄉,韋家卻還亮著一盞油燈,韋氏心神不寧地坐在窗台前。
門外砰砰響起敲門聲,韋氏一躍而起衝出了院子:「當家的回來了?」眼前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韋捕頭渾身是血站在最前,身後則站著一對少年男女,那少女懷中還抱著個半大孩子。
「噤聲!」韋捕頭強忍疼痛,率先走了進去。
穀雨左右瞧瞧,見街道上無人注意,這才閃身入內將院門反鎖。馬車被丟棄在距此一里外的莊稼地里,用樹枝草草掩埋,馬匹則解下轡頭放生,幾人隱藏行蹤花了些功夫才回到家中。
韋氏看著韋捕頭肋下殷紅的一片,嚇得臉色慘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韋捕頭一聲不吭回到屋中,韋氏手忙腳亂地取出金瘡藥、紗布,將韋捕頭上衣脫了個精光,那肋下傷口深可見骨,韋氏怔怔掉下淚來:「是哪個狠心的賊將你傷成這樣?」
穀雨面無表情地道:「是我。」
韋氏詫異地抬起頭,韋捕頭碰了碰妻子:「再不包紮血就流幹了。」韋氏回過神來,快速地給韋捕頭清創、包紮,動作熟練專業,夏姜看得頻頻點頭:「你做過郎中?」
韋氏苦笑道:「當家的是差官,受傷乃是家常便飯。我哪裡做過郎中,唯手熟爾。」
韋捕頭煩躁地截口道:「少說兩句吧。」
韋氏不敢再說,將傷口包紮完畢,韋捕頭道:「你回屋看著孩子,不叫你不要出來。」
韋氏不安地看向穀雨,穀雨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我與你當家的嘮嘮家常,只要他老實聽話,我不會為難他。」
韋捕頭擺了擺頭:「去吧。」韋氏這才提心弔膽地回了屋。
穀雨道:「你家裡可有人信了大乘教?」
韋捕頭撇了撇嘴道:「騙人的玩意兒,我既然知道了他們私底下乾的勾當,又怎會讓家人跳入火坑?」
穀雨狠狠地道:「可你卻讓別人落了火坑!」
韋捕頭神情黯淡:「三年前縣衙里新上任一名典史,那是個熱情的年輕人。上任第二個月無意中發現縣衙官吏與大乘教私下勾結,年輕人大為震驚,將此事上報應天府衙。」
小瓶在夏姜懷裡打著瞌睡,夏姜輕輕拍著她的背,不時地看向穀雨。
眼前的穀雨太陌生了,冰冷、憤怒、狠決,眼中好似千年寒冰,不帶絲毫溫度。他對韋捕頭的故事似乎並不感興趣,蹙眉道:「然後呢?」
韋捕頭臉上的懼意一閃即逝:「第二天晚上他的屍體在河邊被人發現,仵作查驗此人飲酒過度,不幸墜入河中溺水身亡,此事蓋棺定論就此結案。但我與他朝夕相處兩個月,知道他體寒氣虛,根本飲不得酒!」
穀雨呼吸逐漸粗重,韋捕頭道:「一個朝廷認命的官員尚且如此,何況我們這些區區小吏?那年輕人赴任為官,我們祖祖輩輩可就在這片土地上,妻兒老小能跑得了誰?」
夏姜面露不忍,當此情景之下,很難再去苛責對方什麼,穀雨轉過頭看向夏姜:「你餓嗎?」話題轉換之快,夏姜愣了愣才道:「我...自從被擄到山上,滴米未進。」
穀雨轉向韋捕頭:「最後一個問題,那大乘教總教究竟在什麼地方?」
韋捕頭戒備地看向他:「這個問題會要了我全家老小的命。」
「秀雯姐弟身世慘澹,所圖不過安身立命,你卻連他們生還的機會都奪走了,這是你欠他們的。」穀雨上半身前傾:「企圖用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就想讓我罷手,韋捕頭,你輕看自己了。」
韋捕頭垂下眼瞼,穀雨道:「其他的我一概不問,回答我,這事才算兩清。然後大家吃碗素麵,各自安睡,第二天你起床決計不會見到我。」
韋捕頭百般糾結,穀雨耳朵動了動,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向夏姜看去,夏姜則將小瓶牢牢抱在懷中。
穀雨從桌前一竄而起,撲向門口,房門被嘭地撞開,一條人影直撲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