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尋人

  陸忠說到此處忽地停了下來,左右瞧瞧頓時露出狐疑之色:「怎地不見小谷捕頭?」

  陳鐸一怔:「穀雨回來了嗎?」

  陸忠點點頭,看看王公公,再看看朱常洛:「殿下,有個叫鄒念文的巡捕營參將,據說原本是您的侍衛,王公公將人帶去哪了?」

  「這...這?」王公公慌了神。

  穀雨潛入後院馬廄查探,巧遇一名婢女,那時夜深人靜穀雨為圖自保,險些痛下殺手,此後兩人分別,穀雨心煩意亂,沒再將她放在心上。那婢女是朱常洛貼身丫鬟,知道殿下生性愛潔,打了盆清水伺候他淨面,王公公見她雲鬟散亂,細看衣服上多有污漬,朱常洛眉頭微皺,顯然注意到了。

  王公公心中恚怒,隨婢女退到房外低聲訓斥了一番,那婢女委屈巴巴將與穀雨巧遇的事說將出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公公只覺五雷轟頂,一顆心嚇得幾乎要跳出腔子,匆忙打發走婢女回到屋中,趁陳鐸不注意將此事與朱常洛說了。

  朱常洛聽來更是膽戰心驚,王公公低聲安慰一番,又與郭丘打過招呼,自己則躲在離府門口不遠的地方,候著穀雨到來,沒想到首先出現的卻是鄒念文。鄒念文武藝高強,能者多勞,此事便理所應當地交給了他。

  鄒念文同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此時出府尋穀雨又太過刻意,倒不如守株待兔。他與郭丘打定主意暗遣兵馬,只待穀雨攜順天府的官差到來便將其一舉殲滅,只是令郭丘沒想到的是穀雨竟然隻身一人迴轉府來,轉念一想不禁樂了:今夜京城混亂,順天府大鎖全城,顯然人馬不夠,真真天助我也,便是這毛頭小吏發覺了又能怎樣。

  王公公正在焦急等待結果,哪想到陸忠殺氣騰騰地闖進來,硬聲逼問之下一時心慌,「這、這」了半天,還沒尋到藉口。

  朱常洛眼見對方狐疑之色愈發濃重,連忙道:「小谷捕頭未曾來過我府上,想必去見了其他幾位兄弟。至於鄒念文嘛,十王府這幾年多有修葺,他久不在府,便想巡視一番,做個完全準備。」

  「哦?」陸忠的語調仍然充滿著疑問,看著床榻之上的皇長子強裝鎮定的樣子,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內心中忽來一陣沒來由地恐慌。

  三人精神緊繃,混沒注意到角落中的陳鐸已悄悄踱到藥爐旁,他伸手端過藥罐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王公公終於看到了他:「陳太醫,你去哪兒?」

  陳鐸揚了揚手中的藥罐:「將藥渣倒了,再給殿下熬一副。」

  王公公神情一緊:「你辛苦一晚,還是奴婢去吧。」說著話向陳鐸走來。

  陸忠伸手攔住:「王公公,讓陳太醫去吧。我有事要問你。」

  「什...什麼事?」王公公面色一滯,陸忠面無表情地道:「不著急,等那位鄒念文回來再說。」

  床榻上的朱常洛一驚,陸忠這般說略顯無禮,但卻挑不到錯處。他是在萬曆身邊伴駕的禁軍統領,更是能在寢宮為皇帝值守的貼身侍衛,對皇帝的忠誠足以讓萬曆在熟睡之際放心地將身家性命託付於他,與聖上的關係未必比他疏遠。

  是以朱常洛雖然心下惱恨,卻不敢當場發作。

  灶房,陳鐸正在清理著藥罐中的藥渣,濃郁的藥材味撲鼻而來,他停下動作皺起眉頭,眼睛緊緊盯著地上黑黢黢的藥渣,伸出手指捻起兩片伸到鼻端嗅了嗅,他的臉色變了,快速將藥罐傾倒而空,然後用手在藥渣堆里挑挑揀揀,隨後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廝打聲遠遠傳來,朱常洛偷眼觀瞧,見陸忠在門口站得筆直,手握鋼刀目不斜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乾咳了一聲:「陸將軍,府外殺得正凶,若沒有你在,只怕軍心要散吶。」

  陸忠側過身子稟道:「郭丘將軍同樣不在。」

  「唔...」朱常洛被陸忠輕飄飄的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王公公厲聲道:「放肆,陸忠,注意你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的儲君,你三番兩次陰陽怪氣,為的是哪般?!」

  陸忠仍是面無表情地答道:「王公公誤會了,末將前來正是要尋郭將軍與鄒念文出府相助,如今久等不見人,我心急如焚,王公公若是知道兩人去了哪裡,還望轉告一聲。」

  王公公火冒三丈:「你一個小小的站殿將軍,也敢如此放肆,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給我滾出去,殿下要休息了!」

  陸忠冷笑了一聲,右手好似無意地在腰間刀柄上拍了拍,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院外小太監悄悄地退了出去,邁過門檻見四下無人注意,撒腳如飛跑了起來。陸忠端著藥罐從陰影中走出,他看向室內劍拔弩張的兩人,扭頭看向那小太監的背影。

  來往兵丁奇怪地看著小太監,他也顧不上了,驀地道旁伸出一隻手將他脖領子薅住:「著急忙慌地,去哪?」

  小太監收勢不及,腳步踉蹌,那人將他身體重重往地上一頓,小太監疼得哎喲一聲,見那人正是郭丘,忙不迭道:「大事不好,陸忠察覺了!」

  郭丘一怔,將他從地上拎起:「隨我走!」

  小太監掙脫開他的控制:」陸忠還問起鄒將軍,我怕他起了疑心。」

  「唔...」郭丘心中咯噔一下:「你先回去設法穩住陸忠,我隨後便到。」

  小太監點點頭,撒腿向來路跑去。

  石室內,穀雨雙臂被粗重的將眼一閉,只待鄒念文一刀砍將下來,此時的他大腦空白,只待橫風掃過,自己一顆頭顱落地,鄒念文眼中殺氣迸現,下手自不留情,那利刃將要劃破穀雨咽喉之際,門板卻被猛地推開。

  鄒念文迅捷收刀,戒備地看向身後,卻是去而復返的郭丘。

  「毛毛躁躁的,幹什麼?」鄒念文皺緊眉頭,不滿地看向郭丘。

  穀雨睜開眼,首先關注的是鄒念文拿在手中的兵刃,前一刻瀕死的恐懼在這一刻突然降臨,全身的力氣在一瞬間抽離,下體產生了強烈的尿意。

  郭丘看了委頓的穀雨一眼:「容這小子多活片刻,你身上可不能沾血,陸忠起了疑心,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