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在夜色下傳出老遠,萬自約聽得真真切切,不由地停下了腳步,正待回身細看,前方的巷子口忽地轉出一行人。
姚奇和姚材從院中爬出,環視著手下各堂堂主及赤門精銳各個灰頭土臉,全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姚奇心中一酸,但好在赤門的樞紐全須全影逃了出來,此時多說無益,只能寄希望於未來東山再起,他振作精神道:「弟兄們,我就說鷹爪子拿咱們沒有辦法,這不就教我們逃出生天了嗎?」
「是,大當家說得對。」眾人也是一般想法,配合著他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姚材道:「現下咱們去哪兒?」
「去西城。」姚奇不假思索地道,那裡是他的發軔之地。喊殺聲自遠處緩緩飄來,眾人不敢多待,跟隨著姚氏弟兄快速從院中跑了出來,直奔西城而去。
姚奇走在最前,姚材偷眼看去,見他面色黢黑牙關緊咬,顯然還沒有從憤恨的情緒中擺脫出來,輕言安慰道:「大浪淘沙,被鷹爪子禍害的不過是些歪瓜裂棗,留下的都是我赤門好手,有他們不愁未來。況且咱們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即便金盆洗手也足夠好好活幾輩子了。」
「嗯。」姚奇沉沉地應了一聲,臉色絲毫不見好轉。
姚材舔舔乾裂的嘴唇還要再勸:「大哥...」
眼看已到巷子口,忽聽遠處一聲「萬大人,師傅,追錯人了,行兇者白龍會!」
姚奇聽得清清楚楚,扭過頭看向姚材:「他,他說什麼?」
姚材愣愣地道:「好像是說白龍會,這老冤家怎麼了...」
緊接著那人再次大喊:「白龍會殺官劫囚,嫁禍赤門,萬大人,師傅,這一切都是白龍會的詭計!」
姚奇聽得眉毛立了起來:「他說的是什麼...」
姚材仍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他說,他說,艹!」
姚奇的雙眼騰地冒出火來,眉毛立起,頭髮根根立起,仿佛像要吃人一般,身後的人同樣聽到了穀雨的聲音,像施了定身法不約而同地站在了原地,姚奇忽地拔腿向巷口走去,姚材驚道:「不可,前方有官差...!」
一句話未說完,姚奇已走出了巷子,街面上火把的光亮跳動,與萬自約撞個滿懷!
萬自約嚇了一跳,他是個文官,何時直面過窮凶極惡的歹徒,吳裕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到身後,身後的捕快匆忙地抽出鋼刀嚴陣以待,從姚奇的身後嘩啦啦如潮水般湧出衣衫襤褸的賊寇,將姚奇拱衛在正中,虎視眈眈地看著對面的捕快。
場間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唯一有動靜的只有火把烈烈的燃燒聲,夜風過處照得每一張臉明明滅滅,戰鬥一觸即發。
姚奇胸前劇烈起伏,氣粗得如拉風箱:「究竟是誰嫁禍的赤門?」
穀雨氣喘吁吁地奔到近前,站在董心五身旁,看著對面之人的衣著打扮已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前兩日製造事端的是白龍會,在官府緝捕的過程中,對方暗施詭計嫁禍給赤門,今日之事是個誤會。」
「誤會?哈哈!哈哈!」姚奇氣炸了肺,太陽穴青筋一跳一跳的,顯然在盛怒之中。
萬自約冷聲道:「即便此事是白龍會的,難道赤門便是清白的嗎?打家劫舍、為禍鄉里,今日正是為民除害的良機,左右!」他抬高了音量。
身邊的捕快齊聲大喝:「在!」
萬自約戟指對面賊寇:「擒賊先賊王,此賊乃是首惡,將他拿下!」
捕快面對數倍於幾的賊寇毫無懼色,嚎叫著衝上前,姚奇冷哼道:「找死!」
話音未落,董心五摸出哨子放在嘴中鼓足氣吹了一口。
「嘟!」尖銳的哨聲再次響起,姚材拉了一把姚奇:「他在召喚同伴,快走!」強拉著他向後便跑,身後的賊寇隨之轉過身,接下來便是倉皇的逃竄。捕快在後銜尾追去,萬自約不甘落後,將吳裕攙扶自己胳膊的手甩脫,奮力追了上去,吳裕咧了咧嘴,不敢怠慢,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後。
街面上出現了暫時的安靜,黑暗中段西峰踱步走了出來,冷冷地道:「有意思。」
身後有人道:「鷹爪子竟還有這般聰敏之人,如此周密的計劃到最後還是被揭穿了。」
段西峰陰惻惻地道:「既然知道了是我們幹的,那這些人可都留不得了。遠遠地跟著,先看場狗咬狗的戲碼。」
「是!」身後的殺手悄無聲息地繞過他,向遠處追去。段西峰皺著眉,將那隊尾的人揪住:「全貴呢?」
「那小子方才說自己鬧肚子,不知道去哪裡解決了。」那人道。
段西峰皺起了眉頭,那人又道:「要不然我去找找?」
「不用了。」段西峰快步隨著隊伍去了。
董心五和穀雨沖在隊伍的最前,兩人自見面起便無暇交流,董心五偷眼看去,只見穀雨全身透濕如被水洗,忍不住問道:「從哪兒來的?」
穀雨忽地矮下身子左手向其猛地撈住前方落單嘍囉的小腿猛地向後一扯,那嘍囉怪叫一聲向前撲倒,穀雨直起身子繞了過去,身後的一名捕快撲上去不等對方起身便將其制住。穀雨晃了晃腦袋:「楊大勞家中——那楊大勞也是假的,真的早已死透了。」
從楊大勞家中逃出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向赤門奔來,足足跑了半個時辰,早已累得幾近虛脫,胸中翻江倒海,嘔吐感愈發強烈,說完了話便將嘴巴閉上,強自壓抑著。
再往前走便是十字大街,董心五還要再問,忽地「嗯?」了一聲,只見前方的隊伍忽地分成兩條長龍,一向東一向西分頭跑路。
「怎麼辦?!」兩人立馬意識到對方的意圖,董心五回頭看去,萬自約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吳裕伸手攙在他的腋下,身旁不過七八名捕快,除此之外再無他人,周圍的援兵遲遲未到。他有些擔心,如果再追下去,周圍會失去他的線索。
他將哨子將嘴中再次吹響,這才道:「咱們攏共十多口人,不能學他們,只追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