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見微知著,渾身解數

  第195章 見微知著,渾身解數

  度田清戶的問題很多,也不止在順天府一兩處。

  草場的問題同樣,也不單單只在宛平縣。

  幾日下來,皇帝一行,從宛平,經由良鄉、房山、固安,再到永清,所見的數縣,竟然沒有一縣的草場是乾乾淨淨、完完整整的。

  不是耕田所占,就是冊地不符,還有乾脆被賣給了富戶,鬧得歸屬不明。

  草場是可以墾成田畝的,差價由兵部太僕寺收取,這本就有制度一一「其草場已墾成田者,歲斂其租金,災浸則出之以佐市馬,其賠償折納,則征馬金輸兵部。」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為什麼沒報備?差價又去哪裡了?

  太僕寺為什麼一言不發?苑馬寺為何一無所知?地方的草場大使的看管、戶部委管草場郎中的監察,如何都不見了蹤影?

  東安縣草場。

  朱翊鈞站在坡上,舉目眺望:「這片草場是哪一衛的?」

  每一片草場,都有對應的營衛使用歸屬,一般情況下不會一鍋吃飯。

  東安知縣張一心勉強答道:「陛下,是在京各營衛的放牧草場。」

  這話問牛答馬,實在離譜,讓一旁本來神情還有些侷促的兵部侍郎陳經邦忍不住別過頭去。

  張一心是萬曆五年進士,二甲二百一十八名。

  這兩年不算特別出挑,既沒有調任言官,也沒有升任知府,只是繼續在知縣的位置上打轉。

  朱翊鈞顯然有些不高興了,皺起眉頭:「朕問你具體是哪一衛!」

  張一心擦了擦額頭冷汗,猶豫回話:「陛下,這片草場是弘治年間開闢,放牧時間久,兵戶兩部監察得當,供京營營衛儲備春秋二防馬匹支用。」

  戶部范應期跟許國對視一眼,心中默默哀悼。

  這是哪來的隱士先生,拿著以往塘塞上官的那一套來糊弄皇帝。

  這怕是要都察院雅座一位。

  果不其然,回過頭就看到皇帝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樣。

  一旁揭發此事被皇帝令請跟過來的宛平知縣張孟通見狀,連忙擠開張一心,

  插話道:「陛下,這片草場是給燕山右衛牧養馬匹的,在冊原額十五頃八十一畝。」

  燕山衛值北平,也就是所謂的城衛軍,紫禁城也同樣在值守範圍內。

  王錫爵跟在皇帝身後貼得很緊,聞言不由搖了搖頭,這就是為何說侵占草場極為棘手。

  先帝駕崩前後,能夠聚集起來譁變討賞的大明軍將,實在不是好輕動的,哪怕數年整頓有所改善,仍舊要慎之又慎。

  「燕山右衛—————十五頃八十一畝———」朱翊鈞喃喃著放緩了神色,而後突然笑一聲:「相較而言,宛平知縣如此知之甚詳,倒是像是兼知了東安縣一般。」

  這一聲冷笑,也不知道是對誰的。

  張孟通低下頭:「陛下,若非事證龐多,臣也不敢揭露。」

  他的揭發是有備而來,對這些自然清楚,或者說,早有準備。

  否則皇帝巡過宛平之後,也不會順路將他這個知縣捐帶上備以咨知了。

  朱翊鈞略過了這一節,再度看向東安知縣張一心:「張知縣,這片草場現在還有十五頃麼?」

  一行人站在山坡上,視線不算差。

  放眼望去,草地別說十五頃,恐怕連一半都沒有。

  張一心含糊其辭:「雖不足額,亦不遠矣。」

  草場屬於三重領導制,從歸屬上,是兵部管轄;財權上,又受戶部監督;按地域劃分原則,各縣縣官,歷年都要與草場大使盤點數目,清算入冊。

  張一心措手不及之下遮遮掩掩,也算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當真是差點給朱翊鈞氣笑了。

  不遠矣?這裡要是有七八頃,他都不至於這麼光火。

  歷史上這廝就是這樣混日子,在河南獲嘉縣任知縣,度田時他紋絲不動,報人戶田地數目時,竟然全都抄寫舊冊,一字不改,被戶科給事中姚學閔抓了出來,上奏降俸兩級。

  只能說,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皇帝奮發之後便有所改變。

  朱翊鈞點了點頭,厭惡道:「將他帶去都察院,嚴加審問。」

  這趟順天府一路巡下來,弊政不知凡幾,不職不法的官吏,更是數不勝數,

  他都已經不會有多餘表情了。

  不職的,都察院有請;不法的,北鎮撫司上座,朱翊鈞已經處置出肌肉記憶了。

  張一心聞言,面色陡變,慌忙之下改口道:「陛下!臣想起來了!現在有地五頃九十五畝三分三厘!」

  雖然十五頃變五頃有些離譜,但朱翊鈞已經懶得跟他再說。

  他敷衍地擺了擺手:「好好審,順便去給張知縣的家也抄了。」

  說罷,他無視了後者的求饒,示意左右將張一心去送去都察院。

  等到殺豬一般的叫喊聲漸歌之後,皇帝才頭也不回,跨步走下山坡,往這處草場上走了下去。

  一干朝臣目不斜視,一路上已經見怪不怪。

  甚至連最為古板的禮部尚書汪宗伊,也一臉平靜地跟在皇帝身後,也不知經歷了什麼。

  朱翊鈞踏入草場,嘆了一口氣:「順天府二十七州縣,原額草場地一千八百四十六頃四十四畝四分六厘一毫,如今恐怕連八百頃都未必有,也不知薊州等地如何。」

  這就是連零頭也不到了。

  一路巡下來,侵占草場這事當真是複雜到了極點。

  牽扯到戶部、兵部、地方縣衙尚且還在意料之中。

  草場改耕田之後,歸屬更是五花八門,有商戶賄買,有百姓承租,有各衛私自經營·—可謂是一團亂麻!

  這一出,究其根本,還是因為有利可圖,

  地還是同一片地,但耕地比起草場,價值可高出許多。

  而草場改耕地之後,只要能瞞住,其中的差價便落入了官吏、兵將的手中當然有兵將,馬草數額不夠,馬天然能閉嘴,兵將不分錢,哪裡會閉嘴。

  中樞的打算可不是這樣。

  草料都是準備用來養馬的。

  草場或許不如耕地有價值,但其出發點本來就是從兵事上考慮,沒考慮利潤在遊牧民族手上吃了這麼多虧,養馬這種事,哪裡是計較利潤的時候?

  可惜,在某些人看來,餓的是馬,吃飽的是人,前者哪有後者重要。

  若是屆時馬匹瘦弱不堪,致使邊軍在騎戰上吃了虧—那就是邊軍自己的問題了,不善作戰嘛。

  中樞的所有讓利的善政都是如此所以大明朝的養老院,都設計得極其簡陋;所以賑災的時候,不少地方官會摻雜粗糠,將賑濟糧做的不那麼好下咽,

  但凡有利可圖,總有人圖之。

  「陛下,草場之弊遠不止侵占。」揭發此事的張孟通,再度開口,似乎要表明他做的準備,還不止於此,「自嘉靖四十三年之後,草場缺額日益甚大,每年兵部有所需時,戶部便令縣衙組織商戶,與草場交易。」

  「戶兵兩部以往數年都在二月十一日,下令採購新的草料,如今漸漸拖到了四月,乃至五月才下令。」

  「四五月乃夏季,多雨,草料容易受潮腐爛,價格也會上漲,偏偏秋季防備緊急,各個草場空虛,絲毫不敢拖延,只能任由商販加價。」

  「其中差價之巨,儘是國帑之失——

  張孟通正在痛陳時弊,話還未說完。

  突然間,走在前頭的王錫爵揮了揮衣袖,直接打斷了他的言語:「好了,稍後太僕寺、苑馬寺、戶部草場郎中的人來再說。」

  有些事還不明朗的時候,是不方便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和尚道土、老爺員外,乃至內臣勛貴們,命都賤,不值一提,死了也就死了。

  但如今涉及到六部衙門,文臣同僚,那就得慎之又慎。

  張孟通見這位吏部尚書發話打斷,皇帝也並無反駁的意思,他只好老老實實閉嘴,見好就收。

  他自然明白王錫爵的顧慮。

  侵占草場的各方中,除了戶部、兵部的官老爺們,不乏京營各衛的副官參將們。

  什麼金吾左右衛、燕山左右衛、神樞營城守營,乃至皇帝身後跟著的一千餘神機營兵丁,有沒有分潤一二都還難說,

  鬧不准就給皇帝兩刀呢?

  大頭兵可不管這些,當初嘉靖癸丑科狀元陳謹在家守孝,大頭兵上門索要糧餉,陳狀元自恃身份不給,順手就被大頭兵兩刀砍死了。

  其他的什麼爭道的大頭兵打死欽差啊,百戶官偷拿宗藩錢財,順手打死藩王啊,比比皆是。

  這些中樞大員這時候鎮之以靜,說明足夠清醒。

  清醒好啊,若非這些中樞大員有些本事,他也不敢押寶在新政身上,毅然揭發侵占草場之事。

  「張卿,朕記得你是鹽政衙門升遷到宛平的?』

  正想著事情的功夫,張孟通突然聽得皇帝問話。

  他連忙收攝心神,也不管皇帝是不是轉移話題,只是恭謹應道:「陛下聖心囊括乾坤!」

  「臣是山東舉監出身,出任濟寧州吏目,萬曆二年以考成升遷,掌登州港事。」

  「萬曆四年因港口建成,以海運論功,調為時任鹽政都轉運使的余公跟前聽用。」

  「去年十一月,以鹽政論功,升至宛平縣。」

  大明朝的官場環境,在萬曆元年前後,發生了極大改變。

  在升遷上,也有了新的鑽營方向。

  以前講究一個「仕途鑽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豐。大家襄贊要和衷,

  一味圓融,一味謙恭。」

  之後就變成了「激流勇進到三公,須顯奇功,且說精忠。力持新政逞英雄,

  不諡文襄,便諡文忠。」

  所以,在海港建設有苦勞,鹽政衙門有功勞的張孟通,可謂是每一步都走得健步如飛。

  朱翊鈞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鹽政改制已經七年了,以卿觀之,功效如何?」

  鹽政總督殷士詹固然每年都會入京匯報,但經常做皇帝的人都知道,從不同角度了解地方情況的機會,有多麼珍貴。

  這話問出口,王錫爵也轉頭朝張孟通看了過來一一他那位同科余有丁,便是以鹽政推功,升山東巡撫。

  張孟通見眾人都朝他看來,不由頓了頓。

  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不偏不倚地對鹽政改制進行簡短的總述:「陛下,以臣觀之,鹽政改制,可謂按部就班,頗有成效。」

  「兩淮、兩浙、山東的行鹽,由鹽政衙門統一管轄之後,糾捕私鹽、南鹽北運、平抑鹽價等,皆是卓有成效。」

  「鹽稅逐年遞增,而百姓不加負擔,尤其通海運之後,薊州、遼東等地,鹽價大幅降低,百姓皆以為善政。」

  皇帝跟群臣都靜靜聽著。

  心中多少也明白其中有些吹捧的成分,若說是統一調度後,稅好收了,私鹽好打擊了,這或許是真的。

  但要說抑制鹽價,估計也就是某地某時,稍微低了些許而已,畢竟總產量又沒拉上去多少。

  等張孟通說完,朱翊鈞才追問起關切的問題:「鹽引呢?」

  鹽引的名聲已經被勛貴、宗室、朝官搞臭了。

  想要重建信任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七年過去,殷士儋年年都說遙遙在望,具體如何,朱翊鈞也有些拿不準。

  張孟通小心翼翼觀察著皇帝的神色,緩緩開口道:「陛下,鹽引發行之初,

  確實不為鹽商所信,如今已經大為好轉。」

  「萬曆二年,戶部印發了第一批鹽引,數目與兩淮、山東鹽倉所持鹽數之七成相持平,即便如此,一干鹽商仍舊生怕戶部濫發,亦或者鹽政衙門私自印售,

  紛紛不前,畏蕙觀望。」

  「好在這四五年裡,戶部持守正道,期間並未濫發濫用,殷總督三令五申之下,亦沒有一份鹽引落空而不能兌。」

  「再加上有王閣老、許侍郎的族人暗中幫襯勾兌,如今的鹽引在鹽商中逐漸有了些信用。」

  「尤其去年正旦,戶部將第一期鹽引同步或兌換或回收,並且印發第二期鹽引,鹽商們極為踴躍,可謂爭先恐後。」

  這些話都是實情。

  主要是還是他自己以及舉主余有丁都已經離了這個衙門,他犯不著說殷士修的好話或者壞話。

  倒是刑部侍郎許國突然聽到自己被提及,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朝這邊多看了兩眼。

  朱翊鈞神色略有期待:「山東如今能用鹽引易換等額銀兩麼?」

  張孟通見皇帝這模樣,當然明白皇帝想聽什麼。

  這也是這些年鹽政衙門上下多有猜測的事。

  但他思來想去,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回稟陛下,鹽引自發易物換銀並不常見。」

  「只有破產之家,亦或者不曉事之人才會持鹽引與人易物換銀。」

  「去年有一商戶想賣鹽引,不願按八成的市價售賣,空口白話想要十足等額,直接被全城上下斥罵儒了子,弄得最後只七成賣了出去。」

  比起遵循黃泛區兩千年的古制的別處而言,濟寧罵人的時候更加雅致一些。

  朱翊鈞聞言不由搖了搖頭。

  按這架勢,鹽引大概是回到了資產的地位上。

  比起廢紙,這進度其實並不算慢。

  不過想要將其用作銀票使,恐怕還有得再循序漸進一番才是。

  他又隨口問了幾句,心中對鹽政的情況大概有了些數。

  朱翊鈞緩緩點了點頭,朝張孟通頜首笑道:「先這樣罷,張卿回去將宛平的職卸了,直接去都察院報導。」

  這位宛平縣令也跟一路了,該了解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

  草場之後的手尾,就不是基層調研的事了。

  張孟通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拜倒:「臣遵旨。」

  他的去都察院報導,跟張一心的可不一樣。

  這是要提拔為御史啊!

  別看知縣跟御史都是七品,其中含權可是天壤之別!

  朱翊鈞沒有停下來等這位前宛平知縣,而是等人起身跟上之後,他才繼續說道:「北直隸草場之事,屆時由你負責督草場主事、縣衙、兵備清丈。」

  「先把數目清出來,再說其餘。」

  張孟通聞言,當即表態:「陛下天恩浩蕩!臣過蒙拔擢,萬死不辭!」

  區區無根浮萍的舉人,竟然七年之間,就從區區一州吏目,走進了都察院。

  人生在世,宦海浮沉,就應該賭啊!

  清丈草場,求之不得!

  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其可以動身回菀平了。

  後者識趣止住腳步,默默躬身告退。

  朱翊鈞步在草場上,看著相隔不遠的耕田,隨口問道:「戶部委官草場郎中是誰?」

  戶部委官草場郎中是戶部的主官,每年都會核查草場的情況。

  按理來說,侵占草場,怎麼也繞不過其人才對。

  吏部王錫爵張嘴欲言,卻被戶部范應期搶了先去:「陛下,是隆慶二年進士,高世。」

  朱翊鈞愣了愣,露出回憶的神色,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高世-----此前是薊州大安口草場主事?」

  他親政以後,處置的奏疏也自然不少。

  接觸了解的人,也從六部九卿這一堆堂官,逐漸蔓延到了部分五品六品的微末小官。

  王錫爵點了點頭:「陛下,正是此人。」

  朱翊鈞皺起眉頭:「朕記得此人,前年兵部南京太僕寺卿蕭上奏,言草場馬廠皆為擎牧設也,乃豪強勢要占種者多,請朕查給草場。」

  「朕從了內閣與戶部的意思,並未大舉清查,只下詔緩查薊霸二州。」

  「詔令剛下,薊州大安口草場便是一場大火,毀草束以萬計,事情也不了了之。」

  「當時朕便欲處置其人,奈何上下皆言無證不可輕罪,最後朕只好以失職降其二級。」

  「是有這事吧?」

  草場的事,其實由來已久,有識之士都能看見一二端倪。

  也不止蕭上疏過。

  戶科給事中蕭彥、戶部尚書王國光、戶部委管草場主事任鎧,都上疏請求過丈量草場。

  但彼時因為時機不成熟,中樞不願意過早挑動度田這一條敏感的神經,便沒有應允。

  不過,稍作嘗試卻以起火大敗而收手的朱翊鈞,對此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王錫爵本想接話,不由一滯。

  他這才進京,哪裡知道這些陳年舊帳。

  此時范應期再度接上話:「陛下,是有這事,當時還是元輔擬票,將高世貶去了江西。」

  朱翊鈞冷笑一聲:「朕前腳貶兩級,後腳就有人給他連升三級,是誰這麼講道義。」

  這就叫朦朧推升。

  所有掌權不夠徹底的皇帝都必須經歷的一遭,上面剛貶,人或許還沒離京,

  第二份調任令就到了。

  誰調任的不知道,反正就是為了抹除皇帝的罰單,這叫朦朧,主打一個官官相護,稀里糊塗。

  當然,朱翊鈞如今倒是見得少,一兩年才能難得見一次。

  反倒是歷史上的萬曆,那就真是罰單連廁紙都不如,今天親自降一級,明天朦朧升三級。

  王錫爵不著痕跡提醒了一句:「陛下,吏部侍郎陳已經致仕了。」

  這事肯定不是申時行乾的。

  但左侍郎陳已經致仕了,那就不好追究了。

  朱翊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這次的事跟高世脫不得干係,這次看誰來給他朦朧推升。」

  王錫爵精力旺盛,不會像申時行一樣不得已將關鍵人事權分派給左右侍郎。

  這一點上,王錫爵很好用。

  一行人從草場走到耕田,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草場的事。

  便在這時,張宏從不遠處小跑了過來,

  眾人回過頭去。

  「陛下,太僕寺卿趙婷、戶部委管草場主事任鎧求見。」張宏躬身行禮。

  朱翊鈞皺了皺眉頭:「只二人?苑馬寺卿跟戶部委管草場郎中呢?

  M

  張宏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回道:「陛下,京城來人說,苑馬寺卿武尚賢、戶部委管草場郎中高世,昨夜在家中失足滑倒,雙雙不慎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