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朱晗菲的話,阮悅一整個頭皮發麻。
她胃裡翻滾,臉色泛青。
好噁心啊!
一想到自己心愛的衣物上可能沾染了朱晗菲的髒東西,阮悅就忍不住想吐。
她迅速站起身,趕緊將自己所有的衣服從柜子里抱出來。
原本疊得整整齊齊的裙子在她的手中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鋪滿了整張床。
「你就是故意的!」
阮悅咬牙切齒地盯著朱晗菲。
朱晗菲聳肩,無賴地說:「是你讓我收拾的,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而已。」
她靠近阮悅,作勢要去碰她的床鋪。
「反正衣服也幫你收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幫你把床也整理了吧。」
阮悅瞪圓了眼,趕緊大喊:「別動!把你的髒手拿開!!!」
朱晗菲見狀,故意挑起了眉頭,嘴角掛著戲謔的笑意:「怎麼?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幫助嗎?」
「你會收拾床鋪嗎?不是說在家裡從來沒做過這種瑣事?」
「不需要!我求你別靠近我!真是噁心死了!」阮悅惱火極了。
她憤怒地扯開了剛剛收拾好的衣物,一件件檢查著。
雖然沒在衣服上面發現任何污跡,阮悅卻總感覺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附了上去。
……可能是朱晗菲的皮膚碎片,也可能是看不見的灰塵。
阮悅越想越氣。
不行,不能讓她一個人膈應。
她泄怒一般地把衣服往旁邊一丟,說:「我現在就去告訴趙嬤嬤你有手癬,讓她把你趕出去!你等著吧!」
手上長了這麼噁心的東西,趙嬤嬤肯定容不下朱晗菲。
阮悅想像到今後十三號房將只屬於她一人,心裡還有點竊喜。
朱晗菲不以為意。
她拍拍裙擺上的灰塵,以一種優雅的姿態,悠然地坐在了床邊。
「我不攔你,你盡可去找趙嬤嬤。只不過……」
說到這裡,朱晗菲輕笑了一聲。
阮悅反感她故作玄虛的樣子,不耐煩地打斷道:「別吞吞吐吐的,只不過什麼?」
「到時候全靜怡軒的人都會知道,你——」
朱晗菲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阮悅,隨後又輕巧地一轉,指向了自己。
她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
「你——阮悅,曾與我,這個手癬患者同住一屋。」
朱晗菲笑得更歡了,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你猜猜,她們是會讓你繼續待在這裡,還是讓你隨我一同滾出宮去?」
阮悅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被巨石壓迫,讓她喘不過氣來。
正因朱晗菲所言非虛,她的心才越發不能平靜。
於是阮悅只能更加怨恨地盯著朱晗菲。
「放心吧,我的手很快就會好,大概率不會傳染給你的。」朱晗菲說。
阮悅急得眼眶紅了:「你說的倒是輕巧!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痊癒!要是真傳染給了我,我要過不了初選了!」
什麼時候會痊癒?
……當你懂得不來招惹我的時候唄。
朱晗菲默默地想。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得了手癬,只是用藥粉嚇嚇阮悅罷了。
朱晗菲摸著床緣光滑的木頭,慢慢地說:「我家離京城很遠,倒是個很適合養病的地方。你要是沒被選上,也可以住到我家來養病啊。」
她把這番話還給了阮悅。
阮悅轉過身去,不想再看到她。
十三號房的空氣凝固了許久,直至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小太監敷衍地敲敲門,「姑娘們,晚食送到了。」
他身形矮小,走路本來就慢,進門時還磨磨蹭蹭的,生怕晚飯不會涼。
食盒共兩層,上層擺放菜餚米飯,下層內置一盅湯品和兩副碗筷。
朱晗菲準備上前掀開蓋子,阮悅立馬緊張地說:「你別動,讓我來!」
她可不想讓朱晗菲的手沾上食物。
阮悅擠開朱晗菲,親自伸手揭開木頭蓋子。
當她看清盒中內容時,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盒中盛放的,儘是一些清淡的素菜。
而湯的表面,更是漂浮著一層略顯油膩的油脂。
——顯然,這些菜餚都已經冷透了。
阮悅眉頭緊鎖,不滿地嘟囔道:「這怎麼能吃?全都涼了。」
「回姑娘的話,十三號房本就偏僻,路途遙遠,飯菜送來時自然難免有些涼意。」
「奴才手笨腳慢的,若姑娘實在嫌棄,不妨另尋他人侍候。」小太監低著頭說。
「你!」阮悅氣急敗壞。
小太監並不在意她的情緒,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還有許多事務要忙,便轉身準備離去。
阮悅急忙叫住他:「且慢,你之前不是說會有宮女來伺候嗎?」
小太監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姑娘問的是梨兒吧?她呀,被北院的喬姑娘叫走了,此刻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阮悅眉頭微蹙,不解地問道:「梨兒是十三號房的宮女,為何要去伺候喬姑娘?」
小太監似笑非笑,「這嘛,姑娘您就得自己琢磨了。若是您也能住到北院一號房,想必梨兒也不會被瑣事纏身了。」
這小太監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對阮悅的輕視和不屑。
阮悅憋不住氣,忍不住想對小太監出手。
朱晗菲眼疾手快地按住她。
她沉下聲音訓斥道:「你清醒點,還要不要過初選了?」
室友有些小性子無妨,但要是波及到了她,就別怪她翻臉了。
小太監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插話道:「還是這位姑娘明事理,懂得大局為重。」
他講完話,連禮都不行一個就走了。
初選分兩輪,一輪考察才情,一輪檢驗德行。
能進宮的秀女都是被篩選出的佼佼者,這初選不過是走個過場。
但若有人在宮內鬧出事來,落得個德行有虧的惡名,後續的嫁娶之事就難了。
——宮內都認定德行有虧的人,哪家的好兒郎敢要?
阮悅抿了抿唇,一把推開朱晗菲。
她咬牙小聲道:「不用你假惺惺。還有,別用你的手碰我!」
朱晗菲搖搖頭,走上前審視起食盒中、被阮悅厭棄的菜品。
一盤蝦米炒菠菜,一碟燒茄子,四塊桂花香糕,再配一盅蘑菇蛋花湯。
……除了涼了點,沒有別的問題。
朱晗菲其實覺得還不錯。
雖然份量稀少,像是被其他秀女挑剩下的,但聞起來沒有怪味。
不過按照阮悅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吃涼食。
朱晗菲側頭看阮悅,詢問道:「你不吃嗎?」
阮悅跺腳,「大冷天的,誰要吃這些冷飯冷菜?吃了豈不是要傷了胃?」
意思就是不想吃。
朱晗菲「哦」了一聲,默默地執起碗筷,開始吃她的晚飯。
阮悅瞪眼,「你真吃啊?」
朱晗菲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雙大眼睛對阮悅眨了一下。
她含糊地說:「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全吃了。」
「全部?……朱晗菲,你是豬嗎?能吃下這麼多?」
阮悅匪夷所思地問,仿佛看到了什麼稀世奇珍。
「算了,我怕你等下餓了,找不到東西吃。還是給你留一盤蝦米炒菠菜吧。」朱晗菲笑了笑。
阮悅嗤笑一聲,「你倒是會做好人,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感激你。」
「你誤會了。」朱晗菲吞咽一輪,解釋道,「我對蝦米過敏,不然我可以全部吃完。」
阮悅:「……」
合著是因為不能吃才留給她的啊?
吃吃吃,胖死你最好。
吃到一半,朱晗菲覺得屋子裡有些冷,隨即出門去問炭火的事情。
阮悅的目光不經意間滑過那盤蝦米炒菠菜。
她鼻子哼了哼,伸出手拿起自己的碗筷。
待朱晗菲回到餐桌前,那盤蝦米炒菠菜已經消失了一半。
她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坐下繼續喝湯。
湯甫一入口,朱晗菲就停下了動作,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她瞥了一眼阮悅,發現她的表情果然有些不自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朱晗菲沒有戳穿她。
她淡定自若地將碗中的湯全部喝完,然後對阮悅說:「我問過了,今晚南院都沒有炭火供應,要我們自己忍一忍。」
阮悅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一反常態地沒在這件事上糾纏。
夜裡燈火熄滅沒多久,朱晗菲就叫起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