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灰白色的建築與周邊園林融為一體。
而男人身穿一襲潔白如雪的長袍,玉冠高豎。
他身形修長,僅是一個背影就足夠風姿綽約,吸人眼球。
大皇子的聲音落下後,男人似乎被這聲音喚醒,微微側過頭,從自己的思緒之間抽離而出。
當鄔情停下和二皇子的談話,抬起頭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美男轉身圖。
【眼睛花了吧,怎麼大老遠就看到有人在裝比?】
看清對方的容貌後,鄔情表情突然凝固。
【……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定親王抬眸,目光移動,不動聲色地將場中的三人一一納入眼底。
他微微欠身,一一作揖行禮道:「殿下們安。」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看起來賞心悅目得很。
也難怪,在玖答應那些精心繡制的「美男圖」中,定親王的形象占據了大半篇幅。
站在遠處的鄔情則吸了吸鼻子,很想收回自己披在二皇子身上的外套。
呵呵,剛剛不覺得,這下真的有點冷了。
主要是心冷。
昨日她才在定親王面前落荒而逃,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了。
鄔情只能牽強地勾起嘴角。
她按照規矩,刻板地行了個禮,疏離地說:「臣妾見過王爺。」
定親王則淺笑:「昨日貴人不告而別,本王還以為是自己說話無狀,衝撞了貴人,惹得貴人不快了。」
鄔情保持假笑:「有嗎?王爺多慮了。」
昨日她將定親王抱走去太醫院的事情,很快就在宮內傳開了,成為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晚間皇帝沒有因她的舉動而責怪她,反而賞賜了她許多珍貴之物,稱讚她「英勇心善」。
一看到他,鄔情就感覺看到了自己的黑歷史。
「不知王爺此番光臨,是為何事?」
鄔情不願靠近他,隔著十米的距離問他。
定親王微微一笑,步履從容地走近,語氣平和地解釋:
「午後陪皇兄下棋時,突然有下人急匆匆來報,說是秦大人突然病倒,無法前來覲見。」
「本王一問才知,秦大人是要來給殿下們做『美術老師』的。臨時找人時間不足,皇兄煩憂得很。」
「聽皇兄說,殿下們尋的是一位熟知京城山水的人。」
「臣自認在丹青之道上尚有些許造詣,不願見皇兄為此事煩憂,於是便斗膽請纓,希望能為殿下們盡一份綿薄之力。」
定親王眼睛彎成一道溫柔的弧線,「希望殿下們不會嫌棄。」
呃……
還以為八叔是路過。
皇子們沒料到是這麼一回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就是說,秦大人生病了來不了,而剛好定親王今日進宮,能接手他們的美術課程。
若是放在平日,他們自然是歡喜不已的。
八叔容貌俊逸,性格溫和,與他交談總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他出手也向來大方,每次進宮總會帶些宮外新奇有趣的東西來分享給他們,讓他們眼界大開。
如果八叔來教別的課程,皇子們不會有半點怨言。
但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來畫輿圖的啊!
他們手上可沒有八叔的半點把柄,怎麼能威脅人家畫輿圖?
這本來就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情,八叔還總是進宮與父皇相伴……
大皇子連忙說:「八叔,這如何使得?您事務繁重,而我們在丹青一道只是入門,怎敢勞煩您親自教授?」
二皇子著急地點頭附和:
「是啊,八叔,我和大哥這脾性,都是鬧騰得很。」
「真的,管起來很累人,荀夫子都不知道罵了我們多少遍了。您若是來教我們,只怕會更加頭疼。」
說完,他偷偷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鄔情,徵求意見道:「吉貴人,你也這麼覺得吧?」
鄔情雙手一攤。
「王爺你看,他們還沒開課就這麼吵了,哪裡像是會安安靜靜學畫的人?恐怕待會兒上課,會擾得王爺不勝其煩。」
他們三人很默契地達成一致。
【快走吧快走吧。】鄔情默默地在心底祈禱,【希望熊大熊二能勸退他。】
皇子們心中一動。
吉貴人似乎特別不想和定親王一起相處?
這是為何?
定親王卻是不以為意,輕輕搖頭道:「這又何妨?」
他說:「臣與諸位殿下本就難得相聚,如今有機會和殿下們多待片刻,已經是臣的榮幸了。」
話語間,他微微低下頭,落寞地說:「更何況……臣身邊也並無太多可談之人。」
他輕聲嘆息,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熱鬧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鄔情聽到這裡,不由微微後仰,眼神古怪地吐槽:【……怎麼感覺他有點茶里茶氣的?】
皇子們瞬間就想起了那些流傳在宮廷中的虛無縹緲的傳聞。
說是虛無縹緲,但三人成虎,宮人們說多了,也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
……比如,定親王雖然享有在皇城之外居住的殊榮,但實則如同籠中之鳥,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密的監視。
……再比如,每次定親王進宮覲見,都需經過嚴格的搜身,也不能帶隨從。
……再再比如,表面上,皇上與定親王兄友弟恭、一團和氣,但私下裡,皇上早有除去定親王的心思。
定親王將姿態擺得這樣低,讓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陷入了詞窮的境地。
這該如何是好?
勸退失敗了。
難道他們還真把八叔趕走不行?
八叔也是一片好心,看秦大人身體不適,臨時代課而已。
為了一己之私而拒絕八叔,實非君子所為。
皇子們心裡有些愧疚。
鄔情的注意力卻在另一個點上。
她蹙眉問道:「秦大人究竟患了什麼病症?」
定親王說:「聽聞是午膳時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鄔情不肯就此罷休,追問道:「吃了什麼?臉青了嗎?吐血了嗎?」
定親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無從得知。
鄔情的眉頭越鎖越緊,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有沒有生命危險啊?會死嗎?」
鄔情眨眨眼睛,揪著雙手問定親王。
她這副樣子看起來擔憂極了,仿佛心中裝著千斤重石。
定親王袖子中的手指無意識摩挲了下,臉上卻保持著平靜的笑容,安慰道:「應該不會有事,秦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前來稟報的人也說了,秦大人只需安心休養十天半月,便可恢復如初。」
但下次秦厲學會吃到什麼,他就不敢保證了。他想。
鄔情的眉毛卻夾得更緊了。
她說:「好可惜。」
定親王:?
大皇子連忙咳了一聲。
鄔情及時打住,「呃,王爺。我的意思是好可惜啊,秦大人不能來上課了。」
她雙手握緊,口中為他祈禱:「希望秦大人早點好起來,千萬一定不要不英年早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