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 章 軍情

  老段那封信,齊燁看了一半就不想看了,都是些他不是很在乎的瑣事,至少當前在南關的階段,他不是很在乎。

  季渃嫣寫的那封信,準確的說是寫的那三個字,齊燁足足看了半天,看的渾身難受、刺撓、瘙癢、不得勁兒、支棱。

  將季渃嫣的信放在了懷中,齊燁清了清嗓子:「晚上沒人的時候再看。」

  說完後,齊燁繼續朝前走著,漫無目的的溜達著。

  旺仔和喻斌則是跟在身後,前者全身肌肉都繃緊了,這座城裡太多太多陌生人了,太多太多異族面孔,後者則是看著信,表情一會一變。

  「恩師當初您建議戶部將京中商稅之事交於京兆府,可謂高瞻遠矚。」

  喻斌佩服的五體投地:「京兆府查辦了不少京中作坊,北市數十家商鋪不以日、月為期限,而是以貨量為期限,以此逼迫上工百姓每日勞作五到七個時辰,京兆府皆以沒收非法所得的由頭將這些商鋪封了,並處了大量罰金。」

  「少爺,小的突然想到一件事。」

  劉旺插口說道:「您以前說過,南莊誰若是強迫百姓上工超四個時辰便是觸了規矩犯了法。」

  「是說過,百姓主動加班行,不能強迫,並且要給加班的勞務費。」

  「是,您說的是,那小的就想,若是叫百姓每日上工七個時辰,等同於超了三個時辰,是違法的,是吧。」

  「是啊,怎麼了。」

  「既是違法的,那百姓上工多出的三個時辰得的工錢,就是違法所得啊,咱能不能將百姓的違法所得沒收了?」

  齊燁:「…」

  喻斌側目看向劉旺,表情莫名。

  齊燁豎起大拇指,第N次覺得旺仔跟著自己太屈才了,應該去當官,當大官,最好進三省,制定律法。

  齊燁決定了,如果有一天自己看老六和小二不順眼,一定想方設法讓旺仔入朝為官,鼎力支持,旺仔,太禍國殃民了!

  南野不大,半個多時辰就快逛完了,沒什麼可看的,到處都是營帳,到處都是在營帳中看似躺平的軍伍,到處都是背著弓準備隨時上牆的伏兵。

  值得一提的是山卒們,那些明顯容貌有別於漢家兒郎的山卒們,只是安靜的待著,武器五花八門,大部分沒有甲冑,有甲冑的也是五花八門。

  這些山卒就如同之前被調去越州時那般模樣,很平靜,很沉默,眼裡沒什麼光,仿佛行屍走肉一樣。

  齊燁沒過多關注,回到了帳中準備吃飯。

  回到帳外,大鍋咕咚的冒著泡,午飯是肉沫湯泡麵餅子。

  香氣撲鼻,齊燁沒什麼胃口,坐下後心不在焉的想著徐夙要如何攻城的事。

  「姐夫。」

  大快朵頤的季元思含糊不清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烏央,有什麼可愁的,多呲些,呲的胖胖的,歸京後給我姐生個大胖小子。」

  齊燁瞅了眼季元思,懷疑這小子是怎麼長這麼大的,老丈人的脾氣這麼好的嗎?

  「好意思吃!」齊燁罵道:「說沒說想不出來都不准吃飯!」

  沒人搭理齊燁,繼續炫,都知道說的是氣話。

  齊燁放下了碗筷,看向了城牆方向,望向了那個略顯孤獨的背影,小二。

  小二和白修竹似的,一直待在城牆上,也不知道吃了沒有。

  公輸甲不知道去哪了,應該是回越州找人找工料準備也弄幾架拋車去了。

  「越州那邊什麼情況了。」

  齊燁站起身,揉了揉眉心。

  「還在打著,在城頭上就能看到,越州應是無傷亡,敵軍從擊鼓到如今沖了至少四次,丟下了上千具屍體。」

  齊燁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何意,伸著懶腰回帳中準備午睡一會了。

  來南關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戰時午睡,並且能睡得著,還是伴隨著巨石砸擊城牆的聲音緩緩入夢。

  半夢半醒,一個多時辰,齊燁起床時拋車已經停止了拋射巨石,走出營帳,小夥伴們都在。

  營帳外,旺仔正在數螞蟻,阿卓蹲在旁邊打瞌睡。

  喻斌手裡抓著幾個帳本,太子讓他在核驗清查一下南野城的軍需物資。

  遠處,季元思在遠處陪著小鹿吃飯,吃今天第四頓飯,龔信在旁邊作畫,應該是在畫小鹿。

  打著哈欠的齊燁走了出來:「拋車沒動靜了呢?」

  「一刻鐘前就停下了,不知為何。」

  阿卓指著城牆上那群正在清理落石的山卒們:「果毅營的探子在林中見了不少雲梯,路也伐出來了,要麼今夜,要麼明夜,至多後夜,敵軍定會攻城。」

  「哦。」齊燁坐在了旁邊,有些無聊,看著旺仔問道:「幹嘛呢。」

  「小的在瞧螞蟻。」

  旺仔將手裡的饢餅撕成了一小塊放在地上,數百隻螞蟻蜂擁而至。

  阿卓指著螞蟻問道:「你可知本統領與這些如同軍士一般的螞蟻有何不同之處嗎?」

  旺仔沒搭理阿卓。

  阿卓笑著說道:「皆是軍伍,皆應聽令而行,可本統領辨是非,明對錯,知曉善惡。」

  「哦。」

  阿卓又問道:「那你可知本統領與這些螞蟻又有何共同之處嗎?」

  旺仔:「都無俸祿。」

  阿卓:「…」

  齊燁哈哈大笑,背著手去看季元思了。

  結果才走出兩步,齊燁嚇了一激靈:「靠你大爺誰將那胖娘們身上的鐵鏈子鬆開了!」

  畫畫的龔信頭都不回:「老夫。」

  「不是,她和推土機似的,就不怕她暴起傷人?」

  龔信的口氣依舊平淡:「若傷人,老夫可令她命喪當場。」

  「季元思!」齊燁都沒敢靠近,不斷招手:「給我滾過來!」

  正在餵飯的季元思一溜小跑來到了齊燁面前:「怎麼了姐夫。」

  一個大逼兜子呼在了季元思的腦門上,齊燁罵道:「你瘋了,就不怕那個異族首領將你撕成兩半?」

  「不會。」季元思揉了揉腦門,傻笑道:「她不傷我,不傷任何人,她說了,她只想吃的飽飽的。」

  「季元思!」

  齊燁眯起了眼睛:「你知道木鹿族有多少人嗎?」

  「幾萬吧。」

  「六萬之眾。」

  季元思挺意外的:「那麼多嗎?」

  「只是木鹿族人,還有很多依附木鹿的其他各部,十萬,還是往少了說,因此木鹿才被南軍稱之為四大部落之一。」

  齊燁的面容極為嚴肅,口氣更加嚴厲:「一個女人,一個能統領至少十萬人的女人,你覺得,她很傻,很無辜,很天真,還是很善良,那麼你又覺得,她是靠什麼當上首領的,只靠著能打?」

  「是啊。」季元思樂呵呵的說道:「她說的,最驍勇善戰的族人可以做首領,她的母親之前也是木鹿一族最厲害的勇士。」

  「她說的,她說的,她還說本世子天下第一帥呢。」

  齊燁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再賞小舅子一個逼兜子,季元思一縮脖子:「太子殿下也這麼說的,南軍都這麼說,木鹿一族就是如此,最厲害的勇士都可以做首領,挑戰首領,贏了當首領,輸了就死。」

  「是嗎?」

  齊燁氣勢頓消,卻未放下戒心,剛要說再捆上,龔信轉過頭:「她無殺人之意,更無傷人之心,如山中猛獸,腹中飽了,便不會傷人了。」

  放下畫筆,龔信來到齊燁面前:「二十萬大軍,糧草定不會不存放一處,若老夫是徐夙,必將糧草分多處存放,距離不可過遠,運送不便,距離不可過近,會被邊軍出關所毀,如此多的糧草,不可能瞞得過大軍。」

  說完後,龔信對季元思說道:「去,問她,大軍糧草存放於山林何處。」

  季元思雙眼一亮:「她要是說了,就不捆了?」

  「去吧。」龔信難得露出了笑容:「道出便不捆了。」

  季元思又一溜煙跑走了,龔信對齊燁說道:「想要攬些功,便要冒些險。」

  「我沒想著立功。」

  「那便想著叫邊軍少戰死一些人。」

  回頭看向季元思,龔信又道了一句:「你不要功勞,可,你身旁之人不要,也可,可若是你身旁之人當真不要,你這世子,便要想方設法為他們攬些功勞,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齊燁沒吭聲,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老頭說的對,對極了。

  小夥伴們的起步也很高,只是大家如果原地踏步的話,未來想要做的事,想要做出的成就,無法由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去支撐,去支持。

  「好吧好吧,他怎麼說也是我小舅子,別出事就行。」

  齊燁煩躁的撓了撓後腦勺:「如今這些都是小事,徐夙說的妖法,他如何破南野,這才是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

  「耐著性子。」龔信擦拭了一下畫筆:「今夜大雨,水落,必然石出,最晚明日中午,一切皆可知曉。」

  「就是說明日中出…不是,明日中午之前肯定水落石出,是吧。」

  「不錯。」

  「行吧。」

  齊燁嘴上說著「行吧」,心中越來越煩躁,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縈繞在心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