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陰森冰冷的由黑色的石塊堆砌起來的古老城堡內,寬敞的謁見之廳內,十多位周身纏繞幽森亡靈鬼氣、身材魁梧高大的黑甲騎士兩排並列著,從它們的頭盔下可以窺見一張已經乾枯的猙獰猶如骸骨般的面龐,黑洞洞的眼眶裡飄散著冰冷的幽藍色魂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謁見之廳的中間過道,就猶如雕塑一般。
只是,它們身上的那股厚重到了甚至已經隱約扭曲了空氣的死亡氣息,卻讓人根本無法將其忽視。
這些黑甲騎士,全都是名為「死亡騎士」的高階亡靈種,每一個的實力都達到了三級一階以上的水平,放到外邊都足以消耗一方了,但在這座石堡內,它們卻只是主人家的護衛而已。
不過,能以十幾個「死亡騎士」這樣的高階亡靈種作為看家護院的守衛,這石堡主人的氣場也是強勢奢華得足夠讓人咂舌的了,至少,現在聚集到這石堡謁見之廳里的亡靈領主們,看著謁見之廳里的這一副排場,都是或多或少地心有感慨,或是羨慕、或是忌憚,不一而足。
不過,出現在這裡的亡靈領主們,雖然身上的氣息還算強大,但卻並不符合三級第七階以上的超凡強者應有的水平,最多也只是比那些充當謁見之廳守衛職責的高階死亡騎士要強上幾分而已。
因為,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亡靈領主們,全都並非真身前來,而是以名為『魂念化身』的形式來拜訪這座石堡的主人。那是以它們本體分離的一縷靈魂之念為核,再灌注了大量的死亡能量之後所製作出來的化身。
亡靈死域裡的高階亡靈種以及各個亡靈領主之間,並不是和睦相處的關係,它們幾乎每一個都是踩著無數亡靈同族的屍骨、以無數亡靈的靈魂為食糧才成長起來的。
雖然成長到高階亡靈和領主階亡靈之後,因為擁有了極高的智慧,這些亡靈強者們就不會再輕易地對其他同等實力層次的亡靈發起爭鬥了,但它們依舊還是保持著相互的警惕。
尤其是在一個資歷深厚的亡靈領主經營了無數年的領土上,其他的亡靈強者們如非必要的話,都不會想要踏入它的地盤,畢竟鬼才知道對方在自己的領土上都布置了哪些陷阱手段。
通常都沒人會在明知有巨大風險的情況下,還傻傻地以身犯險。亡靈物種雖然已經不是活人,但成長到高智慧階段的它們同樣也懂得權衡得失。哪怕是最低等的弱小亡靈,也同樣有著趨利避害的原始本能。
但有些時候,這些亡靈一族的強者卻會因為某些目標,而需要彼此接觸和交流,就像此刻這樣。
於是,像『魂念化身』這樣的分身之法,便是它們在這種情況下的慣用手段了。
將事情交給『魂念化身』去辦,哪怕出了什麼意外,對這些亡靈領主們來說損失掉的也只是一道消耗品般的化身而已,最多也就是自己要消耗掉一些靈魂之力和死亡能量罷了。
此刻的亡靈領主們,便是聚集到了這座頗為古老的黑石堡壘內,特意來找石堡的主人商議大事。
「烏索爾閣下,那群外來者毫無疑問對我等全員而言,都是必須剷除掉的重大威脅,你們『四王』既然最先跟他們接觸,有沒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們?」
一位外貌猶如殭屍般的亡靈領主,語氣沉重地開門見山詢問道。
「那群外來者最近兩天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甚至上一次,他們還敢潛入我的吸血鬼古堡里對我那些可愛的後裔們出手,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真想痛飲他們的鮮血,才能平復心中的這份怒氣!」
另一位猶如吸血鬼般的女士也是擦了擦自己鮮紅的唇角,蒼白得透出幾分森冷氣質的艷麗臉龐上流露出了一抹憤怒之色。
「這就是你們要說的話了嗎?」
謁見之廳的最深處,主座台階上,渾身披著黑色法袍的巫妖之王『烏索爾』,亡靈死域立於最頂尖的『四王』之首,正端坐在一張白玉般的骸骨鑄成的王座上,腦袋微微低垂著掃視下方的幾十個用化身前來的亡靈領主,法袍帽沿下半遮住的乾枯臉龐上,那早已乾裂的嘴角掛起了一抹冷笑。
「既然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那群外來者帶來的威脅,你們卻依舊各自為政,就連我等發出的召集,也依舊是以化身形式前來,看樣子,我是否可以這麼認為呢?你們……其實也並沒有自己嘴上所說的那麼重視和痛恨那群外來者?」
「烏索爾閣下,您這是什麼意思?」下方的那群亡靈領主聞言,都是面色微微一變。
「什麼意思?我說得應該已經夠直白了才對!」
巫妖之王烏索爾微微抬起頭,空洞的雙眼從帽沿下展露出了出來,那激盪的幽藍魂焰在空氣中驟然放射出了無比森冷的幽光,伴隨著沉重的威壓掃過全場,讓下方的所有亡靈領主,在這一瞬間都仿佛再度品嘗到了猶如活人時期被冰冷的死亡侵襲上身心時的那種大恐怖之感。
「閣下,你……!」被這股忽然爆發出來的威壓所懾,哪怕這些亡靈領主的本體都算得上非常強大,但此刻也只是區區一具化身而已,它們全都忍不住感覺到身子一沉,差一點就要被壓製得當場出醜。
「爾等的小心思,該不會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吧?」
烏瑟爾冷眼看著它們,那眼眶裡的魂焰微微波動著,莫名地帶給了亡靈領主們極大的心理壓力:「面對那群外來越來越強勢的逼迫,爾等都感覺到了致命的危機,所以才這麼急著想要藉助我等『四王』的力量來分擔壓力,對嗎?畢竟,現在整個亡靈死域裡,基本也就只有我和其他三個亡靈之王的領土,還沒有受到那群外來者的進攻了!」
「烏瑟爾閣下,還請您不要誤會!」那位吸血鬼模樣的亡靈領主艷麗的臉龐上一陣青白之色交加浮現,隨後又轉變成了無奈之色:「我等並沒有要利用閣下的意思,只是實在形式所迫,不得不承認,我等現在必須要藉助閣下以及其他三王的力量,我等才有希望應對那群外來者的威脅。」
殭屍亡靈領主也語氣低沉短促地說道:「烏瑟爾閣下,我認為,大家同為亡靈死域的成員,在此刻面對這等外敵時,我等也應該摒棄前嫌,優先解決外敵才是最要緊的事啊。您的睿智,在整個亡靈死域裡都是威名遠揚,應當明白,現在那群外來者,才是我們最應該注意的共同大敵!」
「呵呵呵……」
烏瑟爾嘴唇微微震動,發出了一陣足以讓常人聽後精神直接扭曲的低笑聲:「千年不見了,你們的嘴皮子功夫倒是比過去進步了不少啊。」
「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殭屍亡靈領主微微彎腰,擺出了一副以示尊敬的姿態,道:「閣下,為了我等亡靈死域裡的所有子民,也為了您自身,還請您將力量借給我等。」
「呵呵……嘎嘎嘎……」烏索爾的嘴縫裡再度漏出了刺耳的嗤笑之音:「巴里克,你應該知道的,對於我等亡靈來說,可沒有所謂的仁愛互助的說法啊,既然想要讓我出手幫你們,那你們又準備好了付出什麼代價呢?」
「可是閣下,您還不懂嗎?」女吸血鬼亡靈領主聲音漸漸拔高了幾個分貝:「若是放任那群外來者繼續這樣猖獗下去,雖然您的領土現在還沒有遭到他們的攻擊,但遲早,您這裡一定也會遭到他們的侵襲啊!那群外來者簡直就是蝗蟲,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亡靈死域裡的任何一個亡靈、任何一片土地!」
「好了,維拉女士,停下吧!你說的那些,我自然都懂,但這並不妨礙偉大的我向你們這些不請自來的求援者收取應得的報酬,不是嗎?」烏瑟爾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然後面無表情地盯著下方的幾十個亡靈領主的魂念化身,淡淡道:「那群外來者的危害有多大,實力有多難對付,跟他們交過手的我自然是非常清楚。其實也不怕跟你們說,就算是我和其他三王,如果單獨對上那群外來者里的領頭人,也同樣會有隕落之危!」
「而現在,我的僕人們告訴我,那群外來者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竟然收服了我等亡靈死域裡的住民們,讓其背叛了這片生養它們的大地,投入到了那群外敵的麾下!甚至,他們還找到了讓自己避免被亡靈死域本身的無盡死氣侵蝕壓制的手段!」
「這意味著什麼,我想你們都很清楚——那群外來者,已經在這片大地上扎穩了腳跟,就算我等『四王』跟你們這些領主一起出手再度掀起無盡亡靈軍勢,對方也已經有了跟我等分庭抗禮的底氣!」
「更糟糕的是,對方很明顯是一個從外界入侵進來的勢力,擁有著統一的指揮系統、和近乎完美默契的調兵遣將能力,他們的軍隊兵力無比團結,哪怕是那些剛剛從我們這邊叛離過去的亡靈種,也已經完美地融入了他們的麾下。」
「而相比起來,諸位,請告訴我,我們這邊又有什麼?呵呵……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就能明白了!別說是麾下的兵種之間了,身為領袖的我們,現在卻也根本無法做到彼此間的信任,充其量,也只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
「巴里克,你剛才似乎問我,可有辦法解決這次的危機?面對這樣的劣勢,呵……不妨你來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挽回局勢呢?」
隨著烏瑟爾的一句句解刨,將事態的嚴重性徹底揭露在眾人面前,亡靈領主們也都沉默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閣下所言,未免有些過於危言聳聽了。誠然您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僅憑這些,就來談論勝敗的話,未免有些操之過急了吧!」
殭屍亡靈領主巴里克搖搖頭,屍身的眼瞳里瀰漫起了一層淡淡的煞氣:
「雖然那些外來者確實是讓這片大地上無數的亡靈種都背叛了我等,但那也只是一些可有可無的炮灰罷了!您看,我等代表著亡靈死域最高戰力的領主們此刻還站在這裡,只要我等還在,只要您願意出手,與我等一起抗擊外敵,勝利的天平就終將垂青於我等死亡之民!」
巴里克昂揚頓挫地發表著自己的信念,可惜,他發現那位巫妖之王閣下依舊是臉色淡漠地靜靜看著它,其眼內的魂焰跳躍的節奏都毫無波瀾,就像在靜靜看著舞台上丑角的拙劣表演一樣。
「巴里克,行了,我已經厭倦你的那些空虛的漂亮話了,我敢說,你還活著的時候多半是一個狡猾又厚臉皮的政客。」烏瑟爾微微咧起嘴角,終於露出了一抹冷厲的淡笑:「話歸正題吧,我可以出手,但作為代價,你們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巴里克聞言,暗暗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這個老妖怪,浪費了它這麼多口水,卻還是不肯鬆口嗎!
「您請說。」
巴里克其實已經先一步猜到了烏瑟爾要提出的條件,但也正因為猜到了,所以他才會暗暗抗拒,希望能夠說服這位以更小的代價加入戰場。
可惜,事情果然不可能如它所願。
「我的要求很簡單。」烏瑟爾眼眶裡的魂焰劇烈跳動了一下,低沉而沙啞地道:「我要你們交出手上的《死靈王典》的殘頁!」
「這……!」
巴里克、以及其他的亡靈領主,聽到烏瑟爾提起這個名字後,都是臉色微微一變,露出了遲疑之色。
「呵呵呵……怎麼?比起自身的性命安危,一個你們註定了用不上的秘典殘頁,難道真的就讓你們如此不舍?」烏瑟爾嗤笑著道。
巴里克等亡靈領主們臉色陰晴不定,聞言都是在內心裡暗罵了起來。
那可是《死靈王典》!
就如其名,只要得到了完整的它,就意味著成為了真正的亡靈之『王』,不是像『巫妖王』這樣的威名稱號,而是真正的能號令任何亡靈的權限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