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寶,這樣的名字顯得平平無奇,甚至有些土氣。
當年,羅浮山下的村鎮鄉野常有人給孩子取類似的名字,如多寶,多子,增壽,來福,旺財等等。
可就是如此平平無奇的名字,又或者說如此平平無奇的少年,卻是吸引了李末的目光,好似冥冥之中一點靈光乍現,緣分如此,妙不可言。
「你也是這裡的修士嗎?」
就在此時,李多寶開口詢問。
「算是吧!」李末隨口回應。
「你能帶我出去嗎?」
李多寶怯生生地看向李末,顯然,他對於自己莫名其妙便帶至此地的命運稍稍有些抗拒。
「可以,等我出去的時候,順帶捎上你。」
李末笑著點了點頭,左右天啟宮要將這個身體留不住法藏的小鬼送出去,自己也只是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多謝!」
李多寶挽起褲腿,從池塘里抽身站起,向著李末深深行了一禮。
「道友,走吧。」
就在此時,凌虛子催促起來,有意無意間瞥了李多寶一眼。
「請。」
李末轉身,跟在了凌虛子的身後。
「別忘了……」
李多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透著一絲鄭重。
「忘不了。」李末揮了揮手,再次承諾道。
「那個小鬼有什麼不同嗎?竟得道友如此看重?」凌虛子開口問道。
「只是覺得有些緣分而已。」
李末搖了搖頭,倒也沒有發現那李多寶有何特別之處。
凌虛子見狀,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引著李末步入中央大殿。
「諸位在此稍候,我有要事要與李道友相商。」
凌虛子攔下眾人,言下之意便是要與李末單獨談談。
李末見狀,只是點了點頭,示意眾人在此等候。
天啟宮費心費力,滿世界找他,如果說僅僅只是見見面,聊聊天,那才叫稀奇。
「道友隨我來。」
說著話,凌虛子便領著李末進入後殿,古來的石門緩緩開啟,一陣神秘的波動從內部傳了出來。
「這是……」
李末踏入其中,便見這裡虛空浮動,充斥著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隱隱間化為一道巨大的門戶,如懸蒼天,倒引仙神。
「玄天仙門的投影……這裡是……」李末若有所思,他感受到了玄天仙門的氣息,無比強烈,甚至於冥冥之中,他還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意志在沉睡。
「此地乃是天啟宮歷代宮主的閉關之所,也是我們生死守護之地……」
凌虛子沉聲道:「在這裡,我們可以溝通上蒼。」
「上蒼!?」
李末先是愣了一下,便很快醒悟過來。
凌虛子所謂的「上蒼」應該便是【玄天仙門】的意志,就連先天聖兵都能誕生些許本能意識,更何況【玄天仙門】可是一件神兵。
這裡既是天外山的中樞,更是與外界溝通的橋樑。
毫不誇張地說,這裡便是玄天仙門的核心所在。
「我若是能夠在這裡閉關,煉化【八寶經幢】,僧王就算是把腦袋摳出來,也不可能感知到吧。」
這一刻,李末便知道自己來對了,這地方便是他煉化【八寶經幢】的最佳之所。
青萍劍必定能夠在這裡踏入【王品聖兵】的行列。
「既然是天啟宮的禁地,宮主為何要帶我來這裡?」李末不動聲色,開口詢問。
「歷代宮主,能夠於此上通蒼天,感應外界……」
凌虛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之色:「所以我知道,這個世界再如何精彩,也不過是虛假幻象而已……」
「玄天仙門……李祖留下的神兵確實天下無雙……」
「其實也不能算是虛假幻象……玄天仙門內的一切都是真實……」
「那又如何?」
凌虛子蒼眉豎起,將李末的話語打斷。
「你應該知道,在這個世界,根本無法成道,就算是參悟真王也是千難萬難……」
「相比於真正的天地,這裡終究是鏡花水月。」凌虛子沉聲道。
「宮主已是真王級的大高手,隨時都可以飛升離開,前往外界更廣闊的天地。」
李末知道,天啟宮內的高手,一旦參悟真王,便可以憑藉此地飛升,前往外界。
到了那裡,感悟真正的天地,他們的實力更是會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
「更廣闊的天地……與人為奴罷了!」凌虛子冷笑。
在這處禁地之中,能夠與【玄天仙門】的意志交流,歷代天啟宮主自然知道,這方世界不過是李祖留下的一處牧場而已,他們也只不過是圈養的生靈。
哪怕飛升,前往外界……
說句不好聽的,也不過是李氏宗祠的家奴而已。
「宮主言重了,真王級的大高手,哪怕在外面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李末凝聲輕語。
這些人雖說得了法藏之助,可是在這片法則不全的天地都能參悟真王,天賦之強,難以想像,一旦到了外面,必定會突飛猛進。
成道或許不能,可是有極大的希望再進一步,說是與人為奴,確實太過了。
「道友,你或許不知道那座祠堂的分量……」
「有些事從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凌虛子擺了擺手。
出生於那座祠堂,便是天生的貴胄,高高在上,仙人之姿。
出生於玄天仙門之中,天生便註定只能淪為那座祠堂附庸。
「歷代天啟宮主,哪一個不是蓋世絕倫的人物,在這方世界,幾乎全都站在了最頂點……」
凌虛子幽幽感嘆:「那些先輩,他們的一生便是一部傳奇,年少驚艷,高歌猛進,成就至高,受眾生膜拜,踏上升仙之路……」
「可是飛升之後,卻淪為僕從……」
「道友,這樣的命運難道不是諷刺嗎?」
李末聞言,卻是沉默不語,只要有人得地方,便有階層的存在,哪怕修行之人也難以免俗。
有些人的身份生來便已註定,除非你強大到能夠重新制定規則。
「宮主……」李末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倒是覺得凌虛子過於悲觀,無論李氏宗祠再如何超然,堂堂真王級強者,也可能被視為奴僕,肆意驅馳。
要知道,哪怕在外面,成道者不出,真王便是巔峰存在。
如此人傑,又豈會輕慢。
凌虛子看著李末,搖了搖頭,卻未曾多言,他知道,階層的鴻溝,超出普通人的想像,這樣的身份懸殊根本無關境界修為,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枷鎖。
就像你們家的狗,哪怕能說話,能走路,甚至也能幫你賺錢,可是在你眼中,他終究只是一條狗而已,不過是一條能幹的狗。
「此次我邀請道友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凌虛子話鋒一轉,開口言語。
「正戲來了。」
李末心頭一動,點了點頭:「還請宮主直言。」
「我想讓道友出手,幫我尋一件東西。」
「什麼?」李末眉頭一挑,不由問道。
「萬魂幡!」
「啊!?」
李末愣了一下,萬萬沒有想到凌虛子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跟那萬魂幡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想必道友也知道……三百多年前,玄天仙門之中出了一位魔道高手,煉製萬魂幡,引發大劫,不知多少生靈葬於其中。」
凌虛子看出李末疑惑,開口解釋道:「萬魂魔祖也是來自外界……」
說到這裡,凌虛子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之色,他們世代守護的世界,也不過是外界那些高高在上存在的試煉場而已。
「我知道。」李末點了點頭。
他能不知道嗎?那位引發大劫的老祖,便是黑劍,算起來應該是他的……外公!?
如果讓對方知道李末和萬魂老祖同出一脈,還有血緣關係,不知會作何感想。
「此人喪心病狂,冷血無情……當年不知造下多少殺孽……我聽說他在外面是斷子絕孫了……」
「……」
「可是萬魂幡卻被留了下來,至今還未曾出世。」
「道友來自外界,或許與此寶有緣,另外,憑藉道友的手段,必能有意外的收穫。」
凌虛子也無法篤定李末一定能夠尋到萬魂幡。
在他看來,李末與萬魂老祖同樣來自外界,這麼多年,本土的土著一無所獲,或許只有同樣來自外界的修士能夠尋到萬魂幡。
再者,就連惡般若都死在了李末的手中,如此能耐,必定比其他人更有希望。
「這……」
李末撇了撇嘴,感覺有些不太靠譜,三百年都沒人能夠找到,他怎麼可以?
更何況,這個世界如此之大,尋找如此一件寶物,等於女大海撈針。
再者說,萬一當年黑劍把這寶貝帶出去了呢?
他留在這裡給誰?
「道友也不必大海撈針,我這裡有些線索,沿著當年萬魂魔祖的蹤跡……無論有無收穫,我都可以答應道友一個要求……」
「哪怕傾盡我天啟宮全力,也在所不惜,並且……如果道友真的尋到萬魂幡,我只借用三天……三天之後,必定奉還。」
「還有這種好事!?」李末動心了。
無論能否尋到萬魂幡,天啟宮都要欠他一個人情,即便找到了,對方也只是借用,換句話說,自己白得一件寶貝。
這樣的買賣,穩賺不賠。
「我能在這裡修行閉關嗎?」李末脫口道。
「這裡?」
凌虛子愣了一下,旋即沉吟不絕,這裡畢竟是天啟宮的禁地,歷來也只有宮主可以進入,今天帶著李末這樣一個外人進來,已是破例,若說還讓對方在此閉關……
「可以。」凌虛子點了點頭,答應了李末的請求。
「好,一言為定,我現在便出發。」
李末來了興趣,不願意浪費半點時間。
「這玉簡之中記載著關於萬魂幡的諸多線索,應該對道友有用。」
凌虛子從虛空中取出一道玉簡,這上面的記載可是天啟宮的絕密。
「多謝了。」
李末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簡,轉身離去。
凌虛子看著李末消失的方向,目光變得冷冽陰沉。
「你確定他能夠尋到萬魂幡嗎?」
就在此時,一陣沙啞的聲音從凌虛子的陰影之中傳來,迴蕩在清冷的禁宮內。
「我不知道……可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再過不久,我便要飛升離開了。」凌虛子沉聲道。
「我修行一生,一路無敵,若是與人為奴,那還不如道隕身滅。」
天啟宮主,在這個世界便是幾乎無敵般的存在,高高在上,受天下蒼生敬仰,說是第一人也不為過。
飛升本是榮耀之事,卻反而淪落成奴,這樣的落差試問誰能夠接受!?
所以,凌虛子要最後一搏,一旦成功,他便可以擺脫這恍若詛咒的命運。
「風險太大……」
「修行之道,就是如此,無非四條路而已。」
「一為仙,二為神,三落輪迴,四為塵……若不能高高在上,寧可化滅為塵。」凌虛子的眸子裡透著一絲決絕和瘋狂。
「就算他找到萬魂幡,你確定能夠掌控玄天仙門?」
陰影之中,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玄天仙門,這件無上神兵自李祖化道之後,便再無主人,雖然一直藏在玄天館內,卻沒有人可以真正驅馳這件神兵。
哪怕那座祠堂中的人也不可以。
它似乎在等待其真正的主人。
「不會錯……李祖曾經說過,千年之後,玄天仙門便會迎來它真正的主人……」
凌虛子訴說著天啟宮世代傳承的最大秘密。
李祖化道之前,曾經留下過一段語言,關乎玄天仙門的主人……
「天下法藏盡都歸身,諸天寶種可稱王……」
凌虛子喃喃輕語:「我料想,若是能以身收容天下法藏,便可以成為玄天仙門真正的主人……」
「可是人力有窮,一人之身,如何能夠容納如此之多的法藏?」凌虛子眼中泛著別樣的異彩。
萬魂幡讓他看到了希望,萬魂臨身,便可以分擔風險和壓力,容納天下法藏,成為玄天仙門的主人。
「這便是我最後的希望啊。」凌虛子聲音低沉,眸子裡既有期待,卻還有些許疑惑。
天下法藏盡歸身……他已經參悟,可是後半句「諸天寶種可稱王」卻至今沒有頭緒。
「諸天寶種可稱王……到底什麼意思呢?」凌虛子喃喃輕語,露出深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