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盡頭,雲天深處,一座天岳浮現,上通天,下連地,雲海一線,渾然一體。
「這便是雲海盡頭,天外之山。」
李末望著眼前這通天的雲山,不由感慨萬千,如此奇景,就算是他也是平生僅見。
遠遠望去,這座山恍若天柱,又像是一株神樹,撐著天地,連著雲海。
「前輩稍等片刻,容我入宮稟報。」
酒葫道人行了一禮,天啟宮存在的歲月極為古老,高高在上,神秘無比,就算是他也沒有隨意開啟的權限。
「去吧。」
李末一抬手,酒葫道人便帶著寧劍流飛向天外山。
但凡天啟宮高手,身上都有特殊印記,可以隨意進入,至於外人,即便尋到這裡,也只能望山興嘆。
「李祖真是匪夷所思,手段玄奇,堪有造化之能啊。」李末不禁感嘆。
他體內鎮壓的【八寶經幢】乃是王品聖兵,可是與玄天仙門自成世界的玄妙玄比,簡直不值一提,哪怕將其提升到【至強聖兵】,怕是也難以企及。
就算是神兵,李末曾經見過北煞玄僵的【不死棺】,雖說也是神威廣大,畢集道韻,似乎也無法與【玄天仙門】相提並論。
「難怪說,除卻【夏商周的鼎】外,天下神兵,莫有能勝者。」
這一刻,李末對於那位玄天館的開創者,來自神宗禁地的李祖又多了三分認識。
神宗之下,天下第一,果然並非虛妄之言。
「李祖當真是神仙一流,竟然想要在這裡還原世界本真。」
就在此時,方原看著眼前的天外山嘖嘖稱奇。
「怎麼說?」
沈清歌心頭微動,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個世界存在飛升仙界的傳說,你們可知道我們外面也有……」方原沉聲道。
「飛升仙界……」李末若有所思。
「傳說,恆久以前,人間紅塵,也存在著一根天柱,上連仙界,可與神明相通……」
「所謂修行之法,便是通過那根天柱從仙界流傳出來的……」
「人類之中,若有驚才絕艷之士,修煉到一定境界,便可以飛升仙界。」
說到這裡,方原看著眼前的天外山,眼中泛起異樣的神采。
「天外山,乃是追溯了神話傳說……」沈清歌恍然道。
事實上,如果說【玄天仙門】的世界為假,外面的世界為真,那麼這一重虛假卻有著諸多真實的影子。
就譬如無垠滄海,映照人間東海。
天外山,則映照著傳說中的通天神柱。
就連李祖玄根在這方虛假世界之中都有投影。
「飛升仙界……那樣的傳說是真的嗎?」沈清歌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
「神話傳說中,人間發生變故,那根撐天的柱子轟然倒塌……」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天下之水盡源歸墟……」
「東海便是那時候產生的!」
「從此以後,人間便與仙界斷了聯繫……」
言語至此,李末神情驟動,忍不住脫口而出。
「絕地天通!?」
方原眸光微凝,深深看了李末一眼,旋即點了點頭。
「神宗曾有言,絕地天通,人神相分,神不降地,人不升天……」
「飛升仙界從此成為傳說。」
「仙界……這世上真有仙界嗎?」沈清歌忍不住道。
人間至高絕頂,便是成道者,那樣的存在大限不過五百,見生知死,何見仙界!?
「或許真的存在仙界……並且你們也聽說過……」
「如果真的存在,可能那裡便是吧……」
就在此時,方原凝聲輕語,語氣卻透著一股不太確定。
「你是說……」
「神宗禁地!?」
李末唇角輕啟,吐出來四個字。
凡俗不可觸及之地,擁有長生不死的生命,身負不可思議的力量,存在無法理解的形態……
這一切全都符合人們對於仙界的幻想,只是現實與傳說中略有不同而已。
「神宗禁地是仙界!?」沈清歌對於李末的言論頗感震驚。
如果真是如此,神宗為何將那地方視為禁地,滅法天下,以道封禁!?
「如果那裡真是所謂的仙界……那麼李祖便是真正的謫仙子……」
方原開口輕語,有意無意間瞥了李末一眼。
來自那座祠堂的存在,統統都是身負仙人血脈的可怕存在。
正因如此,那座祠堂才顯得如此另類。
「仙人血脈嗎?」
李末不由莞爾一笑,如果方原的推測是真的,那麼他能夠打破禁忌,成就【萬仙來朝】的天象還真多虧這所謂的仙人血脈。
「嗯!?」
就在此時,李末心頭微動,生出了一個異樣的想法。
如果說神宗禁地真是所謂的「仙界」,那裡面的生靈則全部都是「仙神」,神宗想要創造出【玄天道種】是不是可以理解為……
他想要在人間造出能夠堪比仙人的生靈!?
「干天之忌,極盡瘋狂啊。」
李末的神情變得古怪無比,如果是站在這個角度來看,神宗的想法何止是超越了一個時代,簡直為天不容。
也難怪連韓奇那樣的瘋子,那樣的狂人都無法理解,不敢嘗試。
「道友,久違了。」
就在此時,一陣朗朗高聲從天外山傳來,緊接著,靈光沖天,一座古老的殿堂浮現,群宮聳立,萬象更新,頗有仙家氣象。
「天啟宮……」
「那是天啟宮宮主!?」
方原和沈清歌俱都流露出凝重之色。
沖天靈光之中,一位老者踏空而至,他鬚髮皆白,周身氣息渾然天成,蘊藏著毀滅與創生,似從劫數中來,歷經千帆,重生不滅。
如此獨特的氣息,唯有踏入真王,參悟化劫的高手方才擁有。
「真王級別,化劫境界。」
李末看見來人,一眼便判斷出來對方的境界。
真王強者,雖說比不上【惡般若】那樣的真王巔峰,可是在這方世界,已屬頂尖一流。
「貧道凌虛子,乃是這一代天啟宮宮主。」
靈光散滅,天外山山門大開,傳說中的天啟宮終於暴露在了眼前。
李末一行人踏空上前,各自報了姓名。
「諸位來自天外?」
凌虛子鶴髮童顏,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李末一番,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嗯!?」李末心頭微動,忍不住道:「看來宮主對於這方世界並非一無所知。」
「李祖至高如神,創造了這一方乾坤……天啟宮秉承其意志,踏入真王,便能知曉真相。」
凌虛子苦笑道。
當初,他參悟真王,繼承天啟宮宮主的時候,知曉這方世界不過是李祖這樣的大能隨手創造,那樣的心情當真是五味陳雜,難以言表。
算起來,說他們是李祖圈養的寵物也不為過。
只不過,尋常寵物終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可是一旦修煉到真王境界,卻有資格知曉過去前生。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他們的幸運,還是不幸。
「這麼說的話……傳聞中的飛升仙界……」沈清歌忍不住道。
「諸位隨我入宮吧。」
凌虛子也不解釋,一抬手,漫天靈光如同珠簾盪開,現出一挑路來。
李末也不猶豫,一步踏出,跟上了凌虛子的腳步,趙玄壇緊跟其後。
方原和沈清歌相識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天外山恍若一座洞天福地,靈氣充沛,山水如仙境,飛禽穿梭雲霄,走獸奔於山野,大藥漫地,深山藏精,不愧是這方世界的聖地。
「道友請看,那最高處的山峰上便是飛升石,一旦修成真王,便能於上感應仙界,擇日飛升。」
凌虛子指著天外山中最高的一處雲峰,介紹起來。
「飛升仙界……」
「道友猜的不錯,對於我等而言,仙界便是你們所在的世界。」凌虛子苦笑道。
在【玄天仙門】之中,能夠修成真王已是不易,想要成道,只能離開這裡,進入真正的人間。
畢竟,這方世界的法則是無法與真正的天地相提並論的。
正因如此,在這裡修行的感悟和在外面完全不同,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就像凌虛子,能夠參悟【化劫境】已是天大的造化,除非飛升離開,否則終此一生,想要再進一步,幾乎沒有半點可能。
「當初,我若不是得了惡般若的指點,怕是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凌虛子輕聲感嘆道。
或許,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機緣。
「惡般若……」
聽到這個名字,李末眉頭一挑,生出警覺。
「道友無需在意……」
凌虛子看出李末的心思,旋即搖了搖頭道:「凡是外界降臨者,都是仙人之姿,你們的恩怨,天啟宮不會過問,也無法過問……」
說到這裡,凌虛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神情。
世人敬之如神的天啟宮,在李末這些外界降臨者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唯有他這位宮主方才知曉,偌大的世界也不過只是這些降臨者的試煉場而已。
說句不好聽的,有朝一日,他飛升離去,進入人間紅塵,誰掌權柄,看誰臉色……他可說不準。
既然如此,哪怕惡般若對他有指點之恩,如今人已經死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宮主是個明白人。」
李末聽出了對方的心思,不由輕笑道。
「天啟宮的高手飛升之後便去了外面?那我怎麼從來沒有在玄天館內見過?」沈清歌忍不住道。
真王級別的高手,必定都有來歷,作為大乾國教,突然多了這種級別的高手,她不可能沒有見過。
「他們飛升之後,未必受玄天館統轄。」李末略一思忖,開口道。
玄天館乃是李祖開創,玄天仙門也在玄天館手裡。
天啟宮的高手若是真的飛升出去,按照編制來說,也應該入了玄天館的官籍。
可世事無絕對……
「道友猜測得不錯……」凌虛子點了點頭:「按照宮內記載,我等飛升之後,通常只有兩個去處。」
「禁宮和祠堂!?」李末脫口道。
凌虛子眼睛一亮,不由高看了李末三分,旋即點了點頭。
玄天仙門,乃是李祖遺產,包括裡面誕生的高手。
乾帝,乃是天下共主,又豈會讓這樣的力量流入外界?
李祖留下的高手,也只有皇族又資格驅策。
除此之外,李氏祠堂一脈,幾乎不在人間走動,可是他們也需要手腳,染指人間紅塵。
玄天仙門內的飛升者,便是最好的僕從。
「真是氣魄大如天,真王級的高手……成了他們的僕從……」李末心中冷笑。
轟隆隆……
就在此時,前方山嶽,一道銀色光芒從一座洞府中透出,恍若長河浩蕩,刺眼奪目。
「法藏!?有人在這裡修行……」沈清歌不由道。
僅從氣息來開,此人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真人級別,在天啟宮算得上大高手了。
「天下間有緣獲得法藏者,十之八九都在我天啟宮內。」凌虛子介紹道。
李末抬眼望去,天啟宮內有大小群山三十六座,每一座山峰上都藏有高手,或是閉關修行,或是切磋交流……儼然一副修行聖地的氣象。
「確實了不得,天啟宮若是去了外面,必是一方大教。」李末輕語。
在他看來,天啟宮傳承依舊,底子也厚,門人弟子更是各個造化逆天,潛能巨大,尤其是這些高手,一旦去了外面,感悟天地,能夠在短時間內境界飛升。
如此存在,若是真的現世,恐怕就算是天師府也難以企及。
「嗯?這裡怎麼還有一個普通人?」
就在此時,李末眉頭一挑,便見前方不遠處的池塘邊,竟是坐著一位少年,光著腳,正在划水玩。
他的身上竟沒有一絲一毫修行者的氣息,顯然是個普通人類。
如此存在,出現在天啟宮內,確實有些詭異。
「道友眼尖……」
凌虛子循著李末的目光看了過去,旋即解釋道。
「這小鬼是前不久宮裡的弟子帶回來的,原本他也是獲得了一道法藏,只是堵在體內,無法消化……」
說到這裡,凌虛子的臉色都變得怪異起來。
「只是沒過兩天,這小鬼體內的法藏竟然消失了……我猜他福緣不夠,所以那道法藏棄他而去……」
「這些天正想著將他送出宮去。」
天啟宮只收容獲得法藏者,尋常修行者都沒有資格入內,更何況這樣的普通人。
「有點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
李末飛身落到了池塘旁,開口詢問。
那少年若有所動,抬頭望去,他雖一身布衣,平平無奇,可是一雙眼睛明眸含光,卻是透著赤子般的澄澈。
「這小鬼是個悶葫蘆,從來不跟陌生人說話。」凌虛子看著那沉默的少年,解釋道。
「我姓李……」
然而就在此時,那少年竟然開口了,如此這般,讓凌虛子都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
當初,這小鬼剛回宮的時候,自己開始問了許久,對方都不曾開口,讓他都絕對這莫不是個啞巴。
「叫什麼?」
「我叫李多寶!」布衣少年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