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維克多·霜語

  弗拉基米爾從未輕視過「維克多」。

  或者說……在如今的整個「冬之手」組織中,唯有維克多一人,是弗拉基米爾必須正視的敵人。

  這位由伊凡大公欽定、繼承了弗拉基米爾留下的「右手大拇指」的戒指,並且以此直接統率整個「右半部」的冬之手的中年男人。

  他與佐爾根,完全構成了「冬之手」的一明一暗。

  分別守護著「凜冬公國」與「凜冬大公」。

  除非大公直接命令,否則維克多絕不會離開大公府,為的是防止昔日弗拉基米爾竊取霜獸的案件再度發生……同樣也是為了防止被關押在大公府地下的囚犯逃出。

  而佐爾根永遠會無時無刻的跟隨在安南身邊,藏匿於他的陰影之中。

  能被伊凡大公委此重任,已經足以證明他的才能出眾。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在弗拉基米爾還沒有叛逃的時候,便只有維克多能穩壓他一頭……即使是佐爾根也不行。

  佐爾根連自己的力量都無法壓制——他幾乎是出手必殺人,沒有留手的餘地。所以他才會是大公身邊的最後防線。

  而維克多除了守護大公府之外,還要負責與貴族們的協商、會談與利益交換。

  他的工作非常繁重。在大公摸魚時更是如此。

  這也是安南前往北地、想要帶上他的時候,維克多卻婉言拒絕的原因之一。

  在大公因為各種事務無法工作的時候,他便會第一時間接過大公手頭的工作。為了更好的完成這個使命,他必須完全了解凜冬全國上下的所有細節。

  假如說卓雅是照顧生活起居的女僕長,那麼維克多就是凜冬大公的管家……以國家這個層面來說,就相當於是丞相。

  他是凜冬公國的守護者。

  也是最初的「冬之手」。

  「許久不見了,維克多。」

  以完全沒有感情的聲音,弗拉基米爾低沉的說道:「你依然還是沒有變老啊……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模一樣。」

  鮮血淋漓的傷口映在弗拉基米爾那蒼老的面容上,讓其顯得更加恐怖。

  而穿著管家服飾,脊背挺拔、身材高大的維克多只是抬起左手,用右手不慌不忙拉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套、讓其戴的更緊一些。

  「啊,是的。」

  維克多平靜的答道:「我是不會變老的,你也清楚的。」

  「呵。某種意義上,還真羨慕你啊……」

  「怎麼,你也陷入到生老病死的哲學迷思中了?」

  「……你說的不錯。」

  出乎預料的。

  弗拉基米爾閉上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維克多挑了挑眉頭,嘴角上揚:「嚯。」

  「你用不著嘲笑我。因為我終有一日也會拋棄這具老朽的軀殼,邁入永恆。」

  弗拉基米爾那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

  他身後的暗灰色人形從塞利西亞身邊退回。它那向塞利西亞伸出的,歪曲如枝幹般的手臂重新指向天空,而它扭曲痛苦的面龐則對準了維克多。

  「你居然還能擁有足以形成【崇高假身】的欲望。」

  「因為我是人。」

  弗拉基米爾簡短的回應道:「而人的欲望是無窮的。」

  他聲音落下。

  沒有任何預兆的,便突然向維克多發起了攻擊。

  周圍的世界眨眼之間,就被浸染成了充滿絕望的暗灰色。整個世界就像是黑白照片般定格,唯有弗拉基米爾與他身後崇高假身身上的傷痕是鮮紅的。

  下一刻,從他身上裂開的諸多傷口突然開始擴張。

  眼前靜止的世界,如同一幅凝固的照片。而一根根無形的鋒銳之物,就像是從「照片之外」刺入的刀刃,將整個世界輕而易舉的撕碎——

  空氣,大地,牆壁。

  完全忽視了物體原本的「硬度」與「耐久」,將其在更高維度層面上直接破壞。就像是無端出現的,名為「聖痕」的傷口一般……那是覆蓋於世界體表之上的聖痕。

  足以貫穿、切割世界的力量。

  「……原來如此,【受難】的要素嗎。」

  理論上,唯有要素才能對抗要素。

  更不用說是開發到了極限,甚至具有了形態的崇高假身。

  但那個沉穩的聲音,卻自顧自的從凝固的空間中響起:「你想要成為受難之神?不,不對……」

  霜發灰眼的維克多,突然在凝固的世界中抬起了右手。

  【吾等皆為戴罪之身——】

  嫻熟無比的霜語自維克多口中湧出。

  周圍的世界眨眼間覆上一層寒霜。而他掛在右手大拇指上、散發著寒氣的戒指的封印也隨之被解除。

  像是被冰凍住了創口一般。

  ——世界的崩壞進程突然停滯了。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咒紋從承載物中瘋狂湧出——眨眼間便蔓延至維克多全身。

  不,即使已經覆蓋全身卻也仍未停止。

  寫滿了詛咒的咒紋仍在瘋狂向外擴散蔓延,在維克多身後形成了兩道螺旋纏繞著的黑翼。他的身邊形成了肉眼可見的灰霧,讓他的形象變得朦朧起來。

  那是神明親自以無盡詛咒寫就的封印與枷鎖。

  唯有用這種方式,才能將那種罪惡的力量從他體內徹底隔絕——

  在解開封印之後,維克多的耳朵變得纖長,灰色的瞳孔中仿若流淌著水銀。

  ——是的。

  他是一位精靈,是親身經歷過「奧瑟帝國」時代的老精靈。

  他是霜語者職業的開創者之一……還能算是安南的先祖。曾經還是老祖母的某代教宗。

  而與此同時。

  他也曾是「咒能」的使用者——同時也是銷毀咒窖這一政策的倡導者之一。

  正是因為這份功績,他才能存活下來。

  也正是因為這份罪惡——他才不被允許死去、也不被允許晉升黃金。

  因為他的靈魂被老祖母的神力冰封,無法衰老、無法升華、無法染色。他的人生永遠停滯在了被冰封的那一瞬間……在那之後的日子,都是贖罪。

  為了抑制咒能的毒性,維克多的體內已經積蓄了太多詛咒。一旦死去,就會造成巨大的災難。

  而反過來說……積蓄了足以讓普通人晉升黃金的詛咒,他卻依然還是個白銀。

  那麼弗拉基米爾也絕不會將其當做普通的白銀階超凡者看待。

  「咒能」與「要素的完美精華」是同級的,都是液態的世界之血。對方雖然沒有晉升黃金階,無法用靈魂萃取要素之力,但維克多的靈魂早已浸染過咒能。

  弗拉基米爾的要素之力,無法壓制對方的靈魂。

  ……恐怕,這也是為何安南陛下只派遣維克多前來阻止他得原因。

  因為安南自己……即使加上其他的所有冬之手,也無法在他的【受難領域】中行動。

  不過他原本也不是來刺殺安南的。

  「維克多·霜語。我早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等著我。」

  弗拉基米爾念著對方的真名,直視著對方:「你以為我回到這裡……會什麼準備都不做嗎?」

  「啊……無所謂。」

  維克多深吸一口氣,耐性明顯減少了許多:「手下敗將而已。」

  充斥全身的詛咒讓他異常不適。

  就像是在寒風中行走多時,然後置身於熱風的吹拂下一般……他感覺到全身不斷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戰鬥不能持續太久……

  不過這千年時光中,他雖然無法變強……但也未曾虛度。

  在他抬起頭來,用那流淌著水銀般的瞳孔與弗拉基米爾對視的瞬間。

  弗拉基米爾便突然被他拉入到了純白色的幻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