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閃亮的絲線在空中如游蛇般流動,最後圍繞著暗語凝蘭的身影而逐漸收束,從容而又瀟灑的女子轉過了身,然後將冷漠的眼神落到了廣場邊緣的某個街角上——被她用力拽出戰場的那個身影在地上掠出了一條清晰的痕跡,接著撞翻了一片屋牆,然後才在還未散去塵土與石屑里,一點一點地爬了出來:「上次承蒙了你的照顧,還未答謝……」
「實在是令人感到不安啊。」
「凝蘭……一向不求回報。」
不同於某位團長笨拙的戰鬥動作,女子輕巧地翻轉著自己的匕首:「如果您此刻不會出現在這裡,凝蘭會更加感激不盡的。」
「上次送我回家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高瘦的馬臉男子低笑了起來,同時用寬大的袍袖擦拭了一番手上的鐵爪:「為了完成任務,同時也是為了報恩……我帶來了更多的客人。」
「以你的眼光……大概也是能發現他們在哪裡的吧?」
女僕裝的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向著潛藏在附近的玩家輕輕地搖了搖匕首的鋒刃,然後帶著輕盈的腳步,緩緩地退到了帕米爾的面前。自剛才就保持著十二分警惕的胖子此時正不停地注視著這裡的左右,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可疑的動靜,而抱著千指鶴坐在一旁的夢竹,此時也像兔子一般豎起了耳朵:「凝蘭姐姐,他們在哪裡?」
「不要擔心,可愛的小傢伙們。」
陰沉的聲音再一次由他們的眼前響起,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狩魔天再次消失在房屋廢墟中的身影:「這麼多演員都在這裡,我們要演的戲……還長著呢。」
咚!
沉悶的響聲伴隨著周圍一起殺上來的玩家喊叫突然由廣場的前方傳來,那是段青與另一名黑衣人再次交手的聲音,躺在後方的幻夢掙扎著站起身,勉強擺身甩出了一記勾拳,然後才在那個壯碩的黑衣大漢被絮語流觴一劍逼退的身影里逃脫生天,踉蹌著退了回來。被稱為巨熊的男子似乎也不在意目標的逃走,只是隨意地與藍發的女劍士互換了幾招,然後才在前方的那名管家突然消失的身影中,向著來時的方向猛然跳了回去:「看起來你是他們的頭頭嘛……」
「巨人之力!」
他大喝一聲,身上的肌肉又膨脹了兩分,然後在段青的短劍與紅色的巨斧相互碰撞在一起的同時,向著他的後心一拳轟了過去。眼中閃過了幾分奇異的光輝,新力未生的段青並沒有理會這記威勢浩大的鐵拳,而是在用力扭轉著前方施來的巨力的同時,擰著腰從原地跳了起來。屬於細劍特有的一抹黑影緊接著先一步出現在了段青的腳邊,然後被段青的雙腳在空中扭轉成了一道彎曲的弧線,因為重力的偏斜而向著另一邊斬落的巨斧卻是橫著一拍,將寬闊的斧面拍到了他的面前。
咣——
迴蕩在廣場之上的響亮碰撞聲中,橫劍於空中的段青將自己的劍柄磕在了那柄巨斧的斧面上,然後借著這一斧的力勢,與揮出鐵拳的壯漢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腳下擺脫了細劍糾纏的他隨即被這一拳所蘊含的猛力送出了十幾米開外,口中也吐出了幾口鮮血,但收回那一拳的巨熊卻是看著自己肩上的血洞,半晌後才反應了過來:「這毒素……黑蛇之噬?」
「你認識這把劍?」遠方的段青聲音艱難地問道。
「與其說認識這把劍……倒不如說我認識這把劍的主人。」
望著遠方的段青掙扎著爬起的身影,巨熊竟是毫不在意地作出了回答:「那個傢伙居然還活著……」
「小子,說出這把劍主人的下落。」一旁的戰斧也伸了伸手:「我們可以考慮……饒你不死。」
「……」
「怎麼,都傷成這樣了,你和你的同伴還要頑抗嗎?」
望著沉默下去的段青與逐漸靠近過來的絮語流觴,捂著肩膀的巨熊挺著胸脯站了起來:「難道你們會天真的以為……這點傷害與毒素,就能讓我敗下陣來?」
「怎麼說呢……」
用力地深呼吸了兩下,強忍著疼痛的段青露出了一個苦笑,然後望著帕米爾所在的方向,輕輕地搖了搖頭:「大概是冒險者的天性使然吧,只要是我們答應了的事情……」
「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哈!愚蠢!」
巨熊定定地望了段青一陣,然後發出了一聲不屑的悶笑:「你們的力量不如我們,你們知道的真相也不如我們,僅憑那天真的立場與可笑的堅持,就想試圖插足於時代的更迭之中?」
「一群蠢貨。」他望了望身邊的兩個人,然後在廣場後方爆發出來的戰鬥聲里瞪起了眼睛:「都是一群蠢貨!」
「你們根本就不明白……魔法帝國的復生,對這個世界究竟意味著什麼!」
「時代的更迭……可沒有什麼既定的軌跡。」
北方的天邊驟然升起的虹光中,屬於兩位水火大魔法師的身影在那裡顯現,她們一左一右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將包覆著冰殼的火球丟到了看不到的天空之中,然後在打散了那裡的烏雲之後,並排揮灑出了一片片紅藍交織的彩色雲朵。
「所謂的命運……也不是什麼無法改變的現實。」
西方的城牆邊,大片大片的狂風還在不停地鼓動著,它們帶起了無數個士兵的身體,飛向了城牆外面的天空,然後在某個依舊彈奏著風琴的男子怡然自得的晃動下,將從城外的空中飛來的巨石一個又一個地吹了回去。
「冒險者向來喜歡接受現實,適逢其會,干一票大的和收穫平平在我們的生活之中,都只是一場奇妙的冒險而已,它們說到底……沒有任何的區別。」
「我們熱愛冒險,僅此而已。」
圖書館幽邃的大門之內,兩個黑色巨獸扭曲的屍體猛然從那裡飛出,砸落了兩盞魔法路燈的同時,也讓某位披著黑色斗篷的年輕人面色更加扭曲了起來。他收起了手上的號角,雙手用力地來回搖動著,然後將突然浮現在空間裡的一道道紫色的絲線,送進了宛如深淵的巨口之中。
「過於深刻的故事,以及足以說服人心的真相,或許能夠成為你們前進的理由。」
收回了眺望遠方的眼神,廣場邊的段青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然後在掃視了一圈地面之後,彎腰將某個城衛兵手上的三角盾牌撿了起來:「但卻不是我們的。」
「我們崇尚……自力更生。」
「……即使這個世界會因此走向毀滅的命運?」
「命運也是由一個個選擇所組成的,但有了選擇……才一定會有命運。」
他望了望手中的盾牌,然後握在了手中:「這裡可是自由世界……」
「連這點選擇的權利都沒有的話,還談得上什麼自由!」
自開戰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氣息由段青的身上轟然爆發,然後隨著他的身影的消失,驟然閃現到了幾個黑衣人的面前,泛著磅礴氣勢的劍鋒隨即借著黑色的劍身而落下,將三個黑衣人的身影逼退到了三個不同的方向,仿佛跨越了空間的那道身影緊接著出現在了被稱為戰斧的黑衣人的面前,同時發出了一聲大喊:「你們去幫凝蘭!他們三個……」
「都是我的!」
「狂妄的小子……」
揮斧擋開了對方側身斬來的那道閃電般的攻擊,咧嘴一笑的戰斧再次踏出了足以震裂地面的腳步,手裡的紅色斧面幻化出了一片鮮艷的斧影,向著段青所在的方向狠狠地劈了過去:「居然敢主動送到我的面前?」
「用劍的玩……人常說,力量的比拼並不是實力的全部。」
虛影中出現了屬於段青的聲音,與之相伴的還有他突然舉起在斧影之後的盾牌:「現在的我血量比較危險,就用另一種方式證明這一點吧……」
浮現著罡氣的盾牌突然在空中拖曳出一道幻影,重重地撞在了紅色巨斧的表面上,然後在紅影陡然一偏的同時,轉手一盾砸在了對方的胸口:「盾牌格擋!」
「盾牌猛擊!」
「盾牌衝撞!」
驟然爆發的力量將黑衣人頂成了一個弓形,彎曲著飛向了半空之中,甩出民工三連的段青卻是沒有絲毫的停滯,緊隨而上的一劍劈向了對方的頭顱:「追風——!」
鐺!
響亮的金屬碰撞聲中,被頂飛的戰斧重重地摔落到了廣場的另一側,一柄細劍卻是趕在他的腦袋被凌空刺穿之前,與段青的身影撞在了一起。仿佛對各自對手的交換沒有絲毫的意外,兩兩落地的對陣雙方緊接著就合身斗在了一起,如毒蛇一般劃出一道圓光的細劍軌跡中,側身而過的段青突然揚起了自己的劍鋒:「圓舞劍!」
嘭!
毒蛇的蛇頭驟然收回了身前,堪堪地守在了管家狐狼的胸口處,橫在兩人之間的三角形盾面卻是隨著段青前踏的步伐,先一步撞在了對方的武器上:「盾手,向來都是最受冒險者歡迎的職業,因為單手劍可以化為盾牌,而盾牌……」
「也可以化作武器!」
咬牙向前的段青一腳踏出,姿勢無比標準的一劍刺向了空門大開的狐狼的胸口,然後趕在巨熊的巨拳觸摸到自己之前,將左手的盾牌背到了自己的後心上。下一刻依舊被重拳打飛的身影斜掠著飛向了議會大廳門口的方向,與同樣受傷飛退的細劍在空中擦出了一道火花,滾落在地的段青卻是須臾間翻身跳起,向著管家落地的方向沖了過去:「你是不是只會進攻啊巨熊?你的兄弟都快要被我打死了……」
「跳樑小丑!你馬上就是一具屍體了!」
三道虛影在空中化成了三道弧線,然後隨著段青的停止而匯聚到了階梯旁的一點,他前沖的動作驟然變向,單手撐在了台階旁,然後趕在一前一後的夾擊成型之前,倒身翻向了管家身後的空中:「以一打多的宗旨,是儘量讓自己的面前只出現一名敵人,不過你們若是連這點默契都沒有……」
「畫地為江!」
黑劍在空中劈出了一道豎線,那豎線蒼勁有力,仿佛是用盡了力氣寫出的一筆書法,狠狠地磕在了面前的那把細劍的劍身上。不知用何種材料製成的柔軟細劍隨著蒼勁的這一筆而猛然彈開,在空中彎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因為劇烈的震顫而發出了嗡鳴之聲的短劍卻是毫不遲疑地再次向上,將更加決然的一筆點到了他的面前:「畫龍……」
「點睛!」
蒼老的面容帶著一抹驚疑的神色向著後方急速退去,最後還是帶著一篷鮮血與狐狼的慘叫跌到了台階的下方,緊接著落地的段青卻是扭出了一個詭異的姿勢,手上的短劍也由蒼勁的筆法變成了一抹晦暗的劍光:「暗影之刃!」
「影舞劍!」
「刃擊!」
「風輪斬!」
接連不斷的攻擊如魔術一般綻放在段青的手中,狂亂地堆在了巨熊的視野里,然後帶著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攻擊,將他原本想要揮出的拳頭一股腦地逼了回去。仿佛換了一個職業的男子身如鬼魅,隨後在壯漢的周身舞出了一片肉眼難辨的劍幕,然後在某張三角盾突然被丟出的一幕里,對著壯漢傾瀉出了一連串煙花一樣的火光。響亮的金鐵交擊聲緊接著出現在斜上方的天空之中,然後隨著盾牌與巨斧剎那間的相撞而分頭落下,頭也不回的段青卻是趁著對方因此而分神的那一瞬間,將手上的劍幕幻化成為一片耀眼的劍光。
「疊影……千重浪!」
雜亂而又無序的劍氣隨著層層的劍影,向著巨熊所在的方向轟然爆發,然後將某個鮮血淋漓的壯碩身影,連帶著如浪般的漫天劍氣噴向了廣場的遠方。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的段青霍然轉身,雙手一起握在了高高舉起的短劍劍柄上,將夾雜著再次改變了氣勢的一劍,對著緊隨其後的某個從天而降的身影一劍斬下:「帝劍流……」
「開天斬!」
一瞬間突破天際的劍影如流星般墜落,在兩人之間的延伸線上砸出了一條筆直的凹陷,如被擊墜的戰機一般拍落在地的戰斧身前,再次踏前一步的段青露出了噬人一般的雙眼:「帝劍流……」
「落雨斬!」
無數道紛飛的劍氣隨著磅礴的劍勢而再次落下,將最後一名黑衣人的身影徹底地淹沒了,然後帶著不遜色於城市天邊的無邊能量,將劍氣所組成的豪雨與被擊碎的石屑激起到了塔尼亞城中央的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