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亞傳來的最新消息,我們這段時間接下的最後一個單子……今天也結束了。」
「哦,是嗎?聽起來像是一個好消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誰接下來的單子就應該由誰來完成,這是我們最初定下的規矩。」
「所以說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些規矩了……喲喲喲,看看是誰回來了?」
自由世界裡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幾個隱身於黑暗中的人影正在進行著這樣的對話,然後在某個時刻,將某個突然出現的黑影納入到了他們的群體之中:「怎麼樣啊大長腿?感覺如何?」
「……你怎麼還沒離開?」
「啊哈,大家都看一看,這傢伙又在對本寶寶進行威脅了,寶寶心裡好害怕啊……」
「……」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本寶寶說不定還會好好地考慮一下你那友好而又融洽的提議,不過現在嘛……哈,本寶寶更有底氣站在這裡了!你來我啊,你能拿我怎麼樣啊?」
「……至青兄,在下身體不適,就先告辭了,報告的事情……」
轟!
黑夜裡突然傳出了一聲悶響,與之相伴隨的還有屬於某個尖細嗓音的慘叫,片刻之後,一個坐在圓桌最中間的人影才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將那個一開始的低沉話音延續了下去:「好了,他已經受到了懲罰,你……繼續吧。」
「……是。」
瘦長的身影有些遲緩地點了點頭,然後向著黑暗中完全無法視物的左右巡視了一圈,似乎是在用眼神與其他人交流的樣子:「刺殺失敗的消息,你們應該都知道了,過程我不再贅述,因為沒有必要。」
他緩緩地坐在了圓桌旁的一個位置上,準確的動作仿佛位於清晰的白晝之中:「直入主題吧……那個人,應該是斷天之刃。」
「……依據呢?」
「他的戰鬥動作,以及顯示出來的能力,都不是我們這個等級的水平能夠使用出來的,一開始還不明顯,但當我們的合作夥伴死掉之後,他似乎就懶得表演了。」
高瘦的男子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可以用毫無力度的動作,擋住我一次全力的爪擊……不是偶然。」
「……是不是裝備上的加成?」
沉默在黑暗中逐漸地彌散,片刻之後才被一個沙啞的聲音所打破:「自由世界裡的高品質裝備,很有可能會大幅改變一個人的力量……」
「當然有可能,但絕不是他那個樣子。」高瘦的男子搖了搖頭:「關於攻擊力以及防禦力、速度等一系列加成的試驗與效果,我們應該在各自的身上和聯盟杯的比賽中見識過一二了,我可以保證……」
「那個傢伙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實力,絕不是一兩件那樣的裝備所能帶來的。」他的聲音低沉,如同惡魔的低吼聲在深淵裡迴蕩:「如果回過頭來,按照他的身份來考慮的話……」
「那應該就是意劍的路數了。」桌子正前方的首領低聲接過了他的話,然後冷聲笑了起來:「哼哼,呵呵呵呵……」
「喲喲喲,所以這就是你死回來的理由?」隨著某道尖細聲音的響起,一開始被打飛的人影拍打著自己的周身,像沒事人一樣地走了回來:「我們斷罪者,什麼時候變得連跑都跑不過人家的中老年養老院了?」
「……這正是我想說的。」高瘦的男子皺了皺眉頭,然後無視了那人的再一次挑釁:「我能夠確定對方身份的第二個理由。」
「暗語,那個殺神……她也出現了。」
沉默中的呼吸聲似乎隨著這句話的出現而停滯了一瞬,隨之而來的則是來自另一個角落中的拍桌聲與大喝聲:「暗語?怎麼可能?她不是……」
「噓……」
坐在正中央的首領低聲噓了一口氣,然後再次壓正了聲音:「你……沒有認錯?」
「我們這代人……大概都不會認錯吧?」高瘦的男子嘆了一口氣,聲音也仿佛是在對著所有人說道:「如此出奇的女子,當初給我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換做是其他人……大概也是能一眼認出來的。」
「……那麼,這件事就沒有錯了。」
正中央的首領再次思索了一陣,最後還是出聲打破了圓桌的寧靜:「雖然任務失敗了,我們需要支付大量的違約費用,不過……這個消息的價值遠比這些要高得多。」
「根據洪山老道那邊傳來的消息,那個人在塔尼亞的這段時間……確實很活躍。」首領下首的另一個黑影適時地插聲介紹道:「結合別的地方之前傳來的情報,我們可以認為最近的一些事件……都跟他有關。」
「那些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調查。」首領搖了搖自己的頭,然後將目光重新放在圓桌的其他方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我們未來的方向。」
「狩魔天,基於你所帶回來的情報,我代表圓桌會議,免除你失敗的罪行。」他先是站起了身,然後在所有人的低頭中緩緩地宣布道:「你的星級將下降,但你依然可以繼續接下對外的委託,以償還……你這一次的失敗。」
「……是。」高瘦的男子沉默了一陣,最後卻還是點了點頭。
「其餘的任務,進行的都很順利。」滿意於對方的表現,黑影重新坐回到了中央的位置上:「如果我們的推算沒有錯誤的話……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需要好好地準備一下,包括……」
「將應對斷天之刃考慮在內的事情。」
「……我們真的要與他作對嗎?」之前的那個沙啞到難以忍受的聲音,再次由圓桌的角落中傳了出來:「他畢竟是斷天之刃,如果……」
「啊哈,你們又怕了。」尖細的嗓音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們啊,越老越怕,身為年輕一代的代表,斷罪者的新星,本寶寶都不知道你們在怕些什麼……」
「閉嘴。」
淡淡的兩個字將那個人的話再次壓了回去,重新開口的首領卻是沒有再理會他的無禮,對著按個沙啞嗓音的方向解釋道:「我說的是應對,而不是對付……兩者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斷天之刃這樣的對手的確值得尊重,不過……想要跨過他這個坎,並不是只有蠻力這一種手段的。」他沉聲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也可以採取其他的方式,關於這一點……東廂兄,這件事還是交給你了。」
「我們需要更多的情報。」下首方向的人影點了點頭:「目前的情況還不明了,無論是那個人,還是他所在的公國……」
「是啊。」
首領跟著點了點頭,然後在其他人如釋重負的嘆息聲中,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哼哼,呵呵呵呵……」
「如果公國真的陷落了的話……」他低聲說道:「這一切都不是什麼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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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的確沒有考慮公國的未來,因為他真的下線睡覺去了。
沒有理會暗語凝蘭有沒有按照他的吩咐去行事,也沒有理會那場被幻夢賭贏了的、提前拿到了魔法炸彈的比賽的最後結果如何,下了線的他就這麼洗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倒頭睡去,連其他人的去向,夢竹的質問,以及聯盟杯的團隊賽結果都不管了。似乎真的是如他在遊戲中所說,由於精神過度損耗的緣故,這一覺他睡得格外的長,直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才爬了起來,待到他腦袋昏昏沉沉地處理完自己的個人事務,用拮据的方式填飽肚子之後,留在他好友欄上的信息也已經如往日一般變得堆積如山,一條蓋過一條,達到了他需要處理的程度了。除去與之前一樣經常出現的那些被視為騷擾信息的留言之外,最令他頭疼的還是屬於幾個好友發來的詢問,以及他頂頭上司的夢竹的催促聲,他兩眼一翻,乾脆利落的將所有的留言全部無視掉,然後躺進了遊戲艙,來到了各大網站與論壇中的遊戲新聞版塊之中。
有關法爾斯要塞事件的真偽,以及最後的結果,也到了該驗證的時候了。
無論是與這次事件有關或者無關的人,是否參加以及認可此次的事實,法爾斯要塞的淪陷——或者說基本的淪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依靠著帝國方雪狼軍的勇猛,以及來自以自由之翼為主的帝國方玩家的幫助,趁著夜色偷襲成功的帝國部隊沒費多大功夫就打進了失去了要塞大門的法爾斯要塞之中,然後與公國的駐守部隊進行了一晚的大戰,最終將他們悉數殲滅,占領了包括中央廣場、軍械庫、演練場、指揮中心,以及靠近西方的幾個塔樓等重要區域,幾乎將法爾斯要塞的大半個城池納入囊中。已經吃過一次虧的法爾斯駐軍還沒有從上一次的傷痛中緩過勁來,所以這一次的死傷也就變得更加慘烈,光是負責領軍的指揮副官就陣亡了三個,包括隊長在內的中層軍官更是數不勝數,除了幾個一開始就沒有參與過戰鬥的人,以及不負責戰鬥的人員之外,其餘的幾乎都倒在了要塞里,或者是被如狼似虎的帝國人俘虜了起來。不過即使是如此,法爾斯要塞依然處於被爭奪的狀態之中,因為隨著消息的越傳越廣,趕赴到法爾斯要塞的玩家人數也變得越來越多,憑藉著一些常年混戰場的老油條的指揮,以江湖為首的沖陣,以及萬不得已的堆屍體戰術之下,他們與帝國人展開了一段頗為慘烈的巷戰,最後堪堪地在依舊完好無損的東門前擋住了帝國人的推進,守住了最後的一塊陣地,護住了包括杜斯克在內的最後一批公國部隊的殘餘勢力的同時,也為他們的未來留下了最後的一片希望。
當然,這個結果的來源,也與帝國人的新式戰車被卡在了要塞中,以及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有著很大的關聯的。
「那樣的戰車……居然真的量產了?」看著一些參與過戰鬥的玩家們火急火燎髮上來的描述,段青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然後還卡在了要塞裡面?你們真的不是拿來搞笑的吧?」
大致的看了一遍帖子裡的文字,他搖著頭關掉了那個頁面,然後翻開了另一位玩家的描述,然後找到了有關那些戰車的相關信息:「那玩意就是個鐵做的盒子,裡面藏了很多士兵,先是朝著我們的人牆撞過來,然後往我們的人堆里噴火,射箭,有的還能丟炸彈……我們無法阻止那些鐵疙瘩的推進,它們實在是太硬了,就連火球術都無法炸開那些鐵殼子,肯定是加了什麼反魔法的東西……」
「看來……與上一次的情況很相似啊。」段青搖著頭嘆息道:「可惜了,除非系統大發慈悲地送給我們,不然我們是拿不出上一次的魔法炸彈了……」
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令人悲傷的往事,他嘆息著將自己手中的水杯放到了遊戲艙外面的桌子上,然後開始翻著自己的好友列表,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事情。片刻之後,一個沉寂了很久的好友名字在那個屏幕上抖動了起來,卻是似乎同樣沒有登錄遊戲的斷風雷,給他發來的回信:「無妨,我們會打回來的。」
「可是要等到比賽結束之後……是吧?」段青低聲自語道:「上次你們也是這麼說的。」
仔細地回憶了一番昨晚發生的每個細節,他閉目沉思了一陣,然後無視了最新的聯盟杯戰報,轉身進入了遊戲之中。依舊留守在冒險者協會臨時駐地的女僕似乎是早已預料到段青的到來,端著茶碟等待著的動作也保持了很久了,而直到段青上線之後,她才放下了守候的動作,同時將一杯清茶送到了對方的面前:「消息已經通知了其他人,流觴小姐也出去了,應該是著手調查與準備一事……」
「你們的本事現在都比我大得多,我就不管你們了。」一口氣將杯中的液體灌了下去,段青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幻夢呢?有沒有再碰到他?」
「沒有,先生。」暗語凝蘭搖了搖頭:「不過……凝蘭已經將他的樣貌詳細地描述給了笑紅塵先生聽,相信他一定能把這些人找出來的。」
「……」剛想推門出去的段青回頭看了她半晌,最後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吧,我承認,那個傢伙在認人方面確實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能力。」
「要塞的事情已經證實了,先生。」暗語凝蘭微笑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不知您是否……」
「我看到了。」段青低聲說道:「不過從昨晚的事情來看,咱們還不能急著去,就算是法爾斯要塞丟了,那也是丟了一塊陣地罷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與之相比的話……」
他抬起頭,看著協會外潮濕的地面,以及塔尼亞雨後清新的天空:「還是這裡的安危更重要一些吧。」
他低笑了一聲,然後提了提自己背後的武器,轉頭向著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不過片刻之後,響起在他身後的女僕聲音就讓他的腳步一歪,差點絆倒在了地上。
「對了先生,團長大人讓凝蘭留話給您,讓您去卡賓堡與她匯合呢。」她如是說道:「她還特意強調了,如果您不去的話……」
「她就不批准千指鶴小姐的入會請求了呢。」
「……那丫頭會不會進會,什麼時候與我有關係了……」
望著後方的屋內屬於女僕的那張笑臉,段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低聲應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