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你很熟嗎?」
「……」
「怎麼沒看到他出現在天下第二的團隊名單里啊?」
「因為他是教練。」
迎著湖面上吹來的涼風,拂著鬢角的絮語流觴終於若有所思地開啟了自己的朱唇,回答了段青的疑問:「名義上,他負責的是戰隊的整個技術訓練與戰術安排,所以……按照他們的話來說,這樣的人本不應該上賽場的,不然就成了欺負人了……」
「還教練?還欺負人?」一旁的段青怪叫道:「什麼時候這些戰隊變得這麼複雜了,還有全職教練這樣的東西?」
「現在的行會構成與戰隊人員安排都已經非常正式化了,從輔助人員到服務人員,配備都非常地齊整。」似乎是在回憶著一些令人不快的往事,絮語流觴的眉頭稍稍地皺了皺:「哪像我們以前的時候,連個管飯的人都沒有……」
「所以才練就了咱們的一身好手藝啊。」段青反而呵呵地笑了起來:「當然,你這樣的大小姐自然是除外的……」
「你想死嗎?」
「……我錯了大姐,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這個憤怒狂魔,難道就這麼當了幕後英雄了?」段青指著屏幕中間已經退出了比賽的那個傲然挺立的雙劍身影:「看他的實力似乎很強啊……」
「怎麼說呢……」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藍女子動作緩慢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然後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事實上,他的這裡……似乎有一點問題。」
「……怎麼說?」
「根據我了解到的一些情況,這個傢伙平時在會裡也不怎麼管事的。」絮語流觴搖著頭回答道:「話也不怎麼說,活動也不怎麼參加,大多數的會員們,也只能在平時的駐地里看到他一臉的閒來無事,吊兒郎當天天亂逛的身影……要不是很多人能夠在自由之城北方的戰場上偶爾現他的行蹤,有的人甚至懷疑他不是行會裡的高層人員,而是一個比混子還混子的傢伙。」
「這……也算有問題嗎?」段青猶豫著評價道:「最多也就算是個浪子性情,喜歡肆意妄為的人吧?」
「問題在於很多人對他有意見。」絮語流觴無奈地說道:「理由是……這個傢伙做事全憑心情,所以經常無故退席,撂下一大堆人就不管了。相傳有一次,天下第二駐地爭奪戰的時候,他就是打到一半就變成了路人,然後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門,連他們的會長都沒有勸回來……」
「呃……」於是段青的眼睛也直了起來:「那確實……是有點問題。」
「無論是外部人員還是他們行會內部,現在對這個傢伙的意見都很多,不過也不知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他現在依然是行會的高層,戰隊名義上的教練。」絮語流觴雙手交疊,如同一個端莊的經紀人一般:「至於他的實力……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你剛才看到的那些……其實也不是他的全部力量。」
「哦?」
「別看他用的是雙劍……」絮語流觴衝著段青眨了眨眼睛:「其實他是一個力量型選手。」
「唔……」
捏著下把沉思了一陣,段青搖著頭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傢伙擅長的武器……應該不是先前看到的那兩把吧?還有……」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他突然回頭,朝著後面一直不停地變換著姿勢的笑紅塵喊道:「都比劃了十分鐘了!」
「呃……我在研究剛才那人的招式啊!」
訕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光著膀子的男人憨笑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同時習慣性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終於遇到了一位英雄,怎麼著也應該跟他學上個一招半式的……」
「喏,這就是人家還留著他當教練的一個理由了。」於是段青指著笑紅塵說道:「連一個外人都能吸引到,拿來給行會招人肯定沒差的……」
「大概也就能吸引笑紅塵這樣的吧。」絮語流觴斜著眼睛冷哼了一聲:「還有……你把人家教練團的人當成什麼了?出來耍把式賣藝的嗎?就算他們自己願意看,他們的會長大概也不會同意賣的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是會長,我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嗯?」低著頭嘀咕不已的段青忽然停住了話頭:「你剛才說什麼,教練團?難道像他這樣的傢伙,居然不止一個嗎?」
「當然不止一個。」
呼喚出了自己的屏幕,絮語流觴快地在上面操作著:「不過剩下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正常人了。」
她動作一停,然後將屏幕一轉,另一場正在戰鬥中的單人賽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了段青的眼前——一片綠草如林的原野上,兩個近戰模樣的玩家正在將近一人多高的茂盛野草中上下翻飛著,將自己的身影連同絞起的草屑攪在了一起:「喝啊!」
錚——
「哪一個?」震顫人心的金屬盪擊聲響起的同時,段青指著屏幕中央的畫面問道:「是這個使槍的傢伙嗎?」
「對。」絮語流觴點了點頭:「就是他。」
在之前那短暫的幾秒鐘里,被段青注意到的那個使槍的男子已經用幾個大範圍的旋轉,再次將對手掃飛到了草林的遠方,然後槍身一挺,雙手一前一後,後高前矮地將長槍豎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目光如炬,臉上也儘是一副認真的神色,那立於腦後、舉在高處的那隻手卻是在下一刻猛然力,一槍刺向了自己的前方。
砰!
草屑的飛舞中,一個隱藏在那個方向,企圖再次偷襲他的對手被這一槍生生扎了出來,然後怪叫著撤到了自己的後方。
「哇,居然是長槍!終於又見到了一位同道中人……」
「這傢伙……用的是標準的槍法。」
後方笑紅塵的大叫中,段青點著腦袋說道:「很少有人用這樣的槍法了。」
橫刺,豎挑,前點,後掃……不斷起伏的草叢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長槍似乎從來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用那一槍快過一槍的架勢,向著對手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大開大合的槍勢在捲起漫天草屑的同時,也將他的對手硬生生地逼退在幾步開外,也讓那泛著綠光的匕,始終沒有機會靠近到他的面前。又一次嘗試的失敗後,盜賊模樣的玩家罵罵咧咧地叫了幾句,然後在那杆長槍差一點扎到自己胸口的前一瞬,壓著野草翻滾到了自己的後方。
咄咄咄——
連續而又富有節奏的戳地聲在他的身後不斷地響起,他兩手一拍,猛然從地面上跳了起來,那一直追在自己身後的槍身,卻是早早地收回到了那人的身前,重新擺好了一開始的架勢:「都是老朋友了……」
「何必騙來騙去呢?」
「這個鳳凰天望……好像很了解對手啊。」指著屏幕里豎著長槍的那個男子,段青略顯疑惑地問道:「這樣都忍著沒有追上去……他們很熟嗎?」
「暮色人偶,盜賊,惡魔樂園現役選手之一,擅長使用旁門左道等另類的方式對付敵人。」雙手併攏的暗語凝蘭不知何時來到了幾個人的身後,然後在笑紅塵一臉諂笑的表情中適時地出聲解釋道:「目前已知的情報里,他使用頻率較高的技能有出血打擊,致盲火把,手工陷阱,以及……致命毒藥。」
「致盲火把……不會是風花鎮出品吧?」段青吹出了一個口哨,然後看著旁邊幾個人莫名其妙的臉,有些訕訕地收回了笑容:「那也就是說……這兩個傢伙不是什麼老朋友,而是老對頭了?」
「天下第二在自由之城已經跟惡魔樂園打了很久的交道了。」絮語流觴回答道:「想必彼此之間也很了解吧,看他那一副不想讓對方接近的模樣……」
她指著屏幕里某人再次被一槍掃飛的畫面說道:「就知道他有多麼提防了。」
「用槍來防守……多麼浪費啊!」笑紅塵一拳搗在另一隻手的手心上,率先表出了自己的態度:「要我的話,就一槍扎他個透心涼!」
「得了吧你,刺不死人家你就開心了。」段青頭也不回地分析道:「這傢伙這麼擅長給別人放血,保命的技術大概也是一流的,我現在就能想像得出,這個傢伙之前的對手是怎麼被他玩死的了。」
「雖然這不失為一種戰法,不過……有失陰德啊。」他最後嘆息了一聲:「背後沒少讓別人罵吧?」
「惡魔樂園本來就不是個正派的行會,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絮語流觴搖頭說道:「如果能把天下第二的人拉下馬,他反而會受到獎賞吧。」
「可惜……現在看起來有些難啊。」段青微微一笑:「剛才他都沒上當了……」
畫面里,佯裝撤退的暮色人偶再次停下了翻滾的動作,略顯無奈地站起了身,然後隔著草葉的縫隙,望著仿佛紋絲不動的對手:「我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打過來?」
「你還能說出這句話?」豎著長槍的鳳凰天望露出了一個驚訝的面容:「你還有臉說這句話?」
「……怎麼了?陷阱陣不是陣法嗎?」暮色人偶梗著脖子說道:「你要是能破了我的陷阱,我現在認輸又如何?」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使槍的男子則是一臉的不屑:「我一腳過去,你早就抱著那堆陰損招數招呼過來了,還讓我等著你認輸?」
「……」
「……」
仿佛知道多說無益,兩個互相對視的玩家齊齊地閉上了嘴巴,開始圍著兩人之間的中心點緩緩地旋轉起來,同時用凜然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對方,似乎在互相僵持的同時,等待著對方可能出現的破綻。觀看比賽的場外觀眾似乎也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半晌也沒有出什麼議論的聲音,同樣盯著屏幕的笑紅塵也收起了自己大呼小叫的模樣,屏氣凝神地盯著畫面的中間:「這……」
「這樣的局面,應該怎麼破呢?」
「放心,已經開始行動了。」
段青低聲的提示中,雙手持匕的兜帽男子忽然矮下了自己的身子,消失在了鳳凰天望的視野之中,而有所察覺的鳳凰天望幾乎是同一時刻舉起了自己的長槍,然後向著他所看到的身影一步邁了過去:「天——」
他的動作停下了,或者說根本未動——一根銀色的絲線不知何時出現在的他所站立的腳下,已經被削得雜亂不堪的草叢堆中,將他連著皮靴的腳腕緊緊地綁了起來。
「他中了陷阱!哎呀!多往那邊走一步幹什麼嘛……」
「不,他早就踩中了,暮色人偶是知道了這個結果,才開始採取行動的……」
段青的嘀咕聲中,雙手握槍的男子卻是猛然抬頭,眼中也早早地亮起了危險的光芒,下一刻,帶著氣嘯的弧線以他的槍尖為起點,向著他前方的某個方向一貫而過,然後隨著他雙腕的扭動而旋轉,躍動,最後戛然而止,停在了一開始所在的地方,在他的周身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大圓。呼嘯聲夾雜著斬斷的草屑,被這一次大範圍的橫掃齊齊地轟向了遠方,但這似乎就是這一擊所帶來的一切了——空蕩蕩的圓形區域中,挺槍而立的男子茫然地四顧著自己的周圍,仿佛在更加警惕的心情里,對什麼都沒有生的結果感到了一絲困惑。
下一刻,一個黑黝黝的棍狀物體凌空出現,悄無聲息地飛到了他的頭頂上。
啪!
「糟,糟啦!被閃中啦!」
「傳說中的致盲火把?和我當初用的那個玩意不太一樣啊……」
「完了完了,這還打個毛啊,屏幕都變成白色了……」
後方笑紅塵的大呼小叫中,絮語流觴急忙調整著自己的屏幕,將視角轉換成了第三人稱俯視的上帝狀態。不過還沒等畫面穩定下來,一道刺耳的**撕裂聲就突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耳邊:「再見!」
「斷神槍!」
屬於兩個人的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圓形區域的正中央,卻是那盜賊玩家一匕砍在對方腰肋的同時,被對方一槍桿子砸在了自己的腦門上,然後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擺著腦袋眩暈了過去。
「就這一次了。」看著鳳凰天望人物狀態下的一連串負面標誌,段青的兩手一拍:「最後的機會。」
「游龍——」
緊緊地閉著流淚不止的眼睛,握槍男子的雙手卻是沒有因為這樣的障礙與腰間的傷痛而有半分的遲疑,依舊是那個怪異的豎槍動作,他迅而又穩定地把槍尖擺到了暮色人偶的身前,然後在大喝中猛然上挑,將對手的整個身體挑到了半空之中。
「嘯天!」
他單手持槍,被固定的身體全力展開,像掛燈籠一樣將盜賊釘在了半空之中,然後在再一次的大喝里手腕一震,將槍尖與對方的身體,齊齊地砸落到了前方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