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荊東之龍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計劃。」

  通道里的兩個人還在對峙,坐在桌子邊的段青卻是指著屏幕分析了起來:「這傢伙……他打一開始就沒想過去找那塊石頭。」

  「你想說……他早就打算坐在這裡等著了?」雪靈幻冰輕聲問道:「等他們自己上門?」

  「對。」段青說道:「不管裡面的石頭在哪裡,裡面的對手在哪裡,他們最後一定會到達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出口。」

  「如果不是臨時起意的話,這傢伙……很早之前應該就這麼計劃好了。」他低聲說道。

  「這很不正常。」雪靈幻冰搖了搖頭:「就算按照你說的情況,他早早地就想到了這個戰略,但這中間的變數太多了,比如……他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只有這一個出口?他又怎麼保證,自己能夠攔下來到這裡的人呢?還有在此之前,他又如何能夠讓自己比其他人更早地找到這個出口?」

  「難道他之前也來過這個地方?」

  「在下之前可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白光之下,呂板凳原本堅毅的臉龐略微地放鬆了少許,然後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在下只是聽了聽風聲,就找到了這個出口。」

  「風聲?」

  「無論是聲音,還是空氣的流動,洞穴的洞口……與其他地方都是不同的。」名為呂板凳的玩家點了點頭:「在下多少知道一些這樣的道理,於是就提前等在了這個地方。」

  「提前?在這裡等我們?」狂瀾幻想變得越來越訝然:「難道你根本就沒有去找那石頭?」

  「如果你們說的是歐克諾斯之心的話……確實是這樣的。」呂板凳理了理自己像西裝一樣的黑色衣服:「因為不管怎麼樣,總會有一個人……替我把它帶過來的。」

  「……」

  下意識地想要發出嗤笑,但盯著對方的狂瀾幻想,卻從對方之前的話語中嗅到了一種莫名的氣息,於是便閉嘴沉默了下來。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身上可能的裝備,又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劍,自己的腳下,原本哀嚎著滾來滾去的夜鱗,卻是捂著額頭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這混蛋……!」他的聲音宛如地獄的咆哮:「竟敢偷襲我?」

  「在下只是想攔住你罷了。」

  酷似西裝男的呂板凳搖了搖頭:「否則就違背了等在這裡的初衷。唔,當然……」

  「下手可能重了一些。」

  「啊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原本似乎身受重傷的黑衣男子猛然衝上前,同時舉起了自己的細劍,如瘋魔一般朝著對方的身影沒頭沒腦地砍了過去。白光照耀下的通道里,劍舞劃破空氣的聲音如炒豆一般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與之相伴的還有細劍刮在石壁上而不斷四散飛舞的土屑,以及屬於夜鱗接連不斷的吼叫聲。光與影的交錯不停地在所有觀戰者的眼中閃動,然後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沒有停下自己閃避動作的西裝男子,終於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一手準確地抓住了夜鱗持劍的手腕,一手掐住了夜鱗的脖子。

  「所以說……」木屋中的段青笑著搖了搖頭:「現在還拿著諸如亂舞這樣系統送的招式當寶貝的,都沒有什麼前途。」

  砰——

  又一次令人肉痛的撞擊聲迴蕩在那個並不寬闊的通道中,卻是那個呂板凳一個膝撞,將眼前的對手再次送了回去。

  「你們都是不錯的人物。」

  向著通道的後方望了望,西裝男子再次微微地笑了笑:「不過……在下原本以為,你們會在裡面決出一個勝負,然後讓最強的人帶著戰利品來到我的面前。沒想到……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有兩個人。」

  「難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協議嗎?」

  「呸。」

  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立場,狂瀾幻想兩步跨到了前方,然後沉聲說道:「你……有什麼道兒,就快劃下來吧。」

  「夠敞亮,是個漢子。」

  嗡——

  金屬的震動聲中,呂板凳忽然舉起了一把大劍,卻是他腳下一動,將之前狂瀾幻想丟掉的武器挑了起來:「在下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

  「這畢竟是一場比賽。」

  隨著嗡鳴的聲響劃破空氣,男子一把將大劍擲回到了狂瀾幻想的手中:「所以……比拼才是最重要的。」

  面對狂瀾幻想不可置信的眼神,男子皺了皺自己的眉頭:「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投降,然後把誰手上的石頭交給在下便是……對了,還有一個人在哪裡?」

  「那個人你們就別想了。」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場內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切著塵雨殘月的視角,掩飾不住自己的笑意段青:「那傢伙好像已經迷路了,虧他還舉著火球照著路……」

  「這種事情……呵。」雪靈幻冰嘆息著說道:「這種地方……迷路就等於認輸啊。」

  「那不一定。」段青怪聲反駁道:「說不定這些傢伙還會回頭呢。」

  「等一下!」

  段青的話馬上就應驗了,因為倒在地上的夜鱗,再次捂著肚子站了起來:「我,我有話要說……」

  在其餘兩個人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掏出了自己懷中的石頭:「你,你說到底……還是想要這塊石頭是吧?」

  他嘿嘿一笑:「抱歉,我可不會輕易給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跑了!」

  「你……要往哪裡跑?」背著雙手的呂板凳聲音詭異地問道。

  「實話告訴你們,這地方可不止這裡一個出口。」手裡緊攥著那塊發光的石頭,夜鱗緩緩地退到了洞穴的深處:「我對這個地方可是很熟悉的,要是我決意要跑……你們誰也別想攔住我!」

  「……」

  與狂瀾幻想相互看了一眼,西裝革履的男子漸漸地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著這其中的可能性,不過夜鱗並不打算給他們過多的思考時間,他看了看自己剩餘的血量,然後先朝著離他近一些的狂瀾幻想揮了揮手:「你!就是你!給我往後退!」

  「知道你要跑,我還為什麼後退啊?」狂瀾幻想甩了甩手中的大劍:「你搶走了老子的石頭,老子……」

  「還沒找你算帳呢!」

  砰!

  石屑的飛舞中,重新沒入黑暗的兩個人率先打了起來,只留下雙手垂立的呂板凳,用某種好奇而又好笑的眼光,看著即將消失在他視野中的兩個人,絲毫沒有想要追上去的意思。正在觀看這場比賽的人望著這一秒鐘三個變化的戰局,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相互問著話,這其中就包括托著下巴、一臉懵逼的雪靈幻冰:「這……這是在搞什麼啊?」

  「哼,都是心機。」

  段青的手指在木桌上敲動著:「看那傢伙之前的動作,想必是想要拿手裡的石頭要挾其他兩個人,具體的情況就不清楚了,總之不是拿著跑就是拿著摔了。不過看那塊石頭的詭異模樣,在場的人估計沒有一個能毀掉它的,至於跑嘛……」

  「我記得之前……夜鱗已經把通道弄塌了吧?」

  「或許那個呂板凳並不知情。」雪靈幻冰的眼中露出了思索的光芒:「所以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剛才那動靜那麼大,怎麼可能聽不到。」段青嗤笑了一聲,手指的動作也停下了:「所以說……這種情況下,任何的威脅都是徒勞的。」

  「……所以這兩個人就先打起來了?」

  「不,我反而覺得……他們兩個在演戲。」

  「演戲?演給誰看,給呂板凳看嗎?」

  「當然。」指著屏幕中的那個守在洞口的人影,段青的聲音變得緩慢而又低沉:「他們都看出了這個人不好對付,所以都想要搶救一下局勢,比如說……引他離開,然後尋個空隙逃出去。」

  「……是這樣嗎?」雪靈幻冰搖頭說道:「可這比賽是個人賽啊,石頭在夜鱗手上,那個狂瀾幻想為什麼要幫他……」

  「他當然有理由這麼做。」

  段青的眼中透出了奇妙的光芒:「都是不想放棄比賽的人,任何形式的努力都是可以理解的,比如這個傢伙……」

  「人家都沒有放棄呢。」

  畫面中,舉著火球的塵雨殘月終於走到了坍塌的通道前。他檢查了一下新鮮的石土,又看了看系統的提示,最後咬了咬牙,猛然後撤了兩步,然後開始醞釀起來。

  「他要幹什麼?」女子驚叫道:「不怕把整個地方都炸塌嗎?」

  「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這麼多幹什麼。」段青的臉上浮現出了奇異的笑:「人可以死……」

  「比賽不能輸啊。」

  轟——

  火光,高溫,伴隨著四濺的土石與碎屑,向著通道的兩端飛速地擴散著。如雪崩一般掉落的血量中,揮舞著袍袖的塵雨殘月劇烈地咳嗽著,盡力地避著上方還在繼續掉落的岩石,然後埋頭衝過了這片地方。與煙塵的共舞中,前方道路的景象也開始逐漸地顯現著,握著另一顆火球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他迅速地轉過了前方的一個岔路口,然後朝著右側隱約傳來的打鬥聲的源頭奔了過去。

  下一刻,白光照耀下的某一幕畫面,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光影的掃射中,原本還在糾纏著的夜鱗與狂瀾幻想兩個人,終於也有了一個暫時的結果——原本就拖著重傷的身體跑了大半個地圖,又被呂板凳狠揍了兩下,此時的夜鱗實在是沒有與狂瀾幻想硬拼的資本。所以在狹窄地形中還有些優勢的他只是象徵性地還了兩下手,就在對方的大劍中狼狽地倒在了地上。靠著石壁劇烈地喘息著,他緊了緊另一隻手上的石頭,然後在對方的大劍即將劈到他頭頂上的一瞬用力一靠,一個挺身再次躲了過去。

  「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

  身後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口中喃喃地說著話的黑衣男子打著滾回到了洞口白光的照耀下,然後掙扎著站起身,猛然將手中的綠色石塊丟回到了黑暗之中:「老子不要了!」

  唰——

  如呼吸一般波動著的綠光,閃耀著飛向了白色與紅色的交界處,緊跟著追上來的狂瀾幻想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那塊石頭,身後的通道里,屬於塵雨殘月的大喊聲卻與熾熱的波浪一同推向了前方:「別上當!那是假……」

  嘭!

  令人牙酸的悶響聲蓋過了爆炸的氣浪,第三次迴蕩在不大的通道中,遠方還沒有喊完話的塵雨殘月睜大了眼睛,與狂瀾幻想一起看著斜坡上的那個抓著對方腦袋的身影——之前的那一刻,矮著身子想要從呂板凳身邊衝過去的夜鱗,被對方無比迅猛的一拳搗在了胸口,然後徑直砸到了一側的石壁上。

  「你,你……」

  緩緩地跪倒在地,吐著鮮血的夜鱗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那個男子:「你怎麼知道……」

  「哦?那塊石頭是假的麼?」

  川字型的眉心重新回到了呂板凳的臉上,他望了望洞穴深處停下腳步的兩個人,露出了一個奇異的微笑,然後用某種和善的眼神,看著自己手中緩緩被提起的那個人影的臉:「在下原本就說過……」

  「在下是來參加比賽的。」

  寂靜的洞口邊,男子的聲音宛如冬日裡的寒風,靜靜地吹過所有人的耳旁:「石頭是什麼樣子,是真是假,在哪個人的手上……對在下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問題,總之……」

  「只要打倒在場的所有人,勝利終究還是我的,不是嗎?」

  寂靜的空氣中,塵雨殘月默不作聲地走上前,手中的火球卻是變得愈發明亮了,站在另一邊的狂瀾幻想則是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然後擦了擦手上的劍,露出了一個瞭然的微笑:「……說得好!」

  「看來……你們終於理解了在下的意思。」

  立於白光之中的呂板凳點了點頭,然後提起了自己手中的人影:「至於你這等狡詐之徒……」

  砰!

  他反手一按,狠狠地將夜鱗的臉按在了旁邊的牆面上,然後在對方癱倒在地的身體中摸索了一陣,找出了一個依舊泛著綠光的石頭:「就是它了吧,很好……」

  他回頭一擲,將石頭丟在了白光的頂端:「讓我們用男人的方式解決這一切吧,誰勝了,誰就帶著它離開這裡……如何?」

  「同意。」

  「……就這樣吧。」

  「那麼……」

  他和善地一笑,然後抓起如同破布袋一樣的夜鱗的脖子,丟回到了斜坡的下方。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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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還是看錯你了。」

  木屋裡的桌子旁,雪靈幻冰已然露出了一副肅然的神色,而另一邊的段青,卻是搖著頭笑了起來。

  「荊東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