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視野中閃過了一道綠色的光,向著視角中正在走向的遠方掃了過去,重新開始灰暗下去的畫面隨著目光向通道的後方看了看,然後隨著主人的搖頭而微微地晃了晃,接著在他的回頭中重新回到了前方,向著那個人原本行進的方向繼續向前行去。沉悶的呼吸聲與有序的步履聲迴蕩在周圍的洞窟中,仿佛這個通道的黑暗永無止境,但從這一段時間以來畫面中所顯現出來的穩定來看,這個正在走動的人從未改變過向前行進的想法,似乎在他的詞典中,從來就沒有回頭這個詞彙一般。
遠方的通道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呼喝聲與打鬥聲,這個視角的主人依舊沒有回頭,而是在漆黑的視野中突然抬了抬頭,看向了洞窟的某個方向,若有若無的光亮在那個方向的盡頭顯現,視角的主人發出了兩聲低笑,然後尋了通道中的一個拐角,在搖晃中緩緩地坐了下來,似乎是打算就這麼守在這裡了。
「這個呂板凳……」
等待了半天之後的段青終於搖頭換到了別的頻道上,同時發出了低沉的感嘆:「確實有一套啊。」
「……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還正想問你呢。」
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那個女人,段青微微地搖了搖頭:「看這個傢伙這麼拽的樣子……你肯定也是知道一些什麼的吧?」
「呂板凳,荊東會會長,坐落在自由之城,是最近新興的行會勢力之一,他的作風很強硬,但是據說也很講意氣,所以手下會員眾多,綜合實力也很強。」雪靈幻冰用無奈的眼神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開始低聲介紹道:「還有,據過去的幾場戰鬥的統計來看……這個人似乎是一個擅長格鬥的選手。」
「你直接說他是個黑道選手不就完了?」段青低聲說道:「還荊東會,嘖嘖……」
「不要小看他,這傢伙現在很有名。」雪靈幻冰看了看對方的臉色:「或者說……能夠在自由之城活下去的行會,基本上都是有兩把刷子的行會。」
「自由之城,呵……」
想起之前絮語流觴與他說過的話,段青低聲笑了起來:「有機會應該去看一看,聽說那裡也有許多聞名的遺蹟……」
「你說的是奇蹟之橋嗎?」
女子瞟了對方一眼,然後托著腮看著木屋的遠方:「的確,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那個橋的盡頭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就像之前沒有人知道墜星山的山頂一樣嗎?」段青攤了攤手,眼睛卻還是盯著面前的屏幕:「這樣的說法……早晚會被玩家們自己攻破的。」
「那之前墜星山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人提過我們登上了山頂的傳聞啊?」
「唔,反正我是不會亂說的。」段青略微地笑了笑:「南鐵山那個傢伙就不好說了……至於你。」
「你沒有說給你們行會的人聽嗎?」
「……」
女子再次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我們還是看比賽吧。」
「說的也是。」
段青默默地回答道,然後將畫面轉到了正在忍痛奔跑的夜鱗的身上。此時的通道已經重新陷入了黑暗,不僅是四散的碎石和和偶爾出現的障礙,就算是洞穴的石壁以及前方通道的情況,都很難分辨得清楚。靠著自己懷中的那道隱隱約約的綠色光芒,黑色皮甲的男子勉強還能看清自己腳下的道路,不過相比較於之前摸索的那個階段,此時的他反而更希望自己能夠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之中。
因為這道光芒,現在已經成為了提醒對手前來追殺他的道標了。
「要不是受了傷的話……」
口中喃喃地念著一些抱怨的話,夜鱗猛然跨過了一道溝壑,然後在後方的大劍在空中跳躍起來的瞬間,反身將自己偷偷撿起來的一塊石頭丟了出去。
鐺!
清脆的碰撞聲迴蕩在通道的前後,然後隨著金屬碰撞所產生的火花而消逝了下去。憑著緊盯著目標的優勢,大劍男子堪堪地磕飛了這道避無可避的騷擾攻擊,然後穩穩噹噹地落到了溝壑另一邊的地面上。綠色的波動再一次地出現在前方的通道里,然後隨著與之前相同的擴散再次掃過了整個洞穴,透過這轉瞬即逝的光芒,狂瀾幻想又一次確認了對方逃跑的方向,以及……整個洞穴中四散於各個角落中的碎石的模樣。
與之前擊打在自己劍上的石塊一樣,這些石頭也開始散發出隱隱約約的綠色光芒。
「攔住他!」
後方的通道內再次響起了那個法師的呼喝聲,狂瀾幻想皺了皺眉,瞬間就作出了不再等待那個塵雨殘月的對手的決定,然後抄著自己的大劍,再一次奔入了通道之中。幾秒之後,氣喘吁吁的火系法師玩家緩緩地跑出了剛才的那個地方,卻由於看不到溝壑的位置,差點一跤摔了進去。
「可惡!」
他恨恨地一頓首,然後猛然一抬手臂,一個明亮的火球隨即浮現在了手心的上方,將這片區域重新照亮了起來:「管不了這麼多了!」
下一刻,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通道的四周,想像中非常平坦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人工痕跡遍布在這個地方的左右,倒塌的雕像與石柱相互地交叉在一起,填滿了溝壑的各個角落,四周的岩壁上也雕刻著一些不明意義的壁畫,許多也已經隨著年代的久遠而損毀了許多,變得難以分辨了。定定地從那些如同遺蹟一般的東西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塵雨殘月轉而看向了散落在地面上的許多石塊的碎片——火球的照耀下,這些安然地躺在地上的碎石,依然堅定不移地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綠色光芒。
他低下頭,伸手撿起了一塊石頭,然後不出意料地收到了系統的提示聲。
【歐克諾斯之石(碎片)】
「這東西……」他喃喃地說道:「帶出去算不算數的啊?」
「當然不算數。」
場外的段青笑著抱起了雙臂:「系統要的是什麼,你就得拿出去什麼,找個名字相似的東西算什麼本事……」
「或許這些石頭……原本的模樣就是那個歐克諾斯之心。」雪靈幻冰卻是搖頭說道:「如果懂得一些修復的方法的話,說不定可以重新弄一塊出來。」
「如果懂得那種方法的話,那確實是可以的。」段青點了點頭:「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也願意研究一下如何將這些碎石拼湊起來,可惜……」
「之前人家已經搶了一塊成品跑出去了。」段青嘆了一口氣:「而且從之前那塊石頭的擺放來看……這次比賽最後的目標,明顯就是那個東西。」
「系統肯定不會讓『多人同時勝利』這樣的事情出現的,你們這些人……就不要想什麼歪點子了。」
「又不是我在比賽。」女子撇了撇嘴:「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性罷了。」
「與其想這些其他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追上前面的人好了。」段青指著屏幕說道:「法師的體力天生就不如戰士,再耽誤下去的話……他就永遠也追不上了。」
「他還是有機會的,比如前面的人跑進了死胡同。」雪靈幻冰搖了搖頭,然後出聲問道:「可是那個夜鱗……他就不會跑錯方向嗎?這個迷宮一樣的洞穴,他居然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來迴轉圈……」
「正常的比賽應該是這樣的。」段青解釋道:「大家都不認識路,於是只好彼此拼人品看誰先找到東西,然後再拼人品比誰先找到出口,中間再加入一些爾虞我詐、搶奪與躲藏、合作與背叛,以及四個人之間的大亂鬥之類的,不過這樣的情況……這次比賽怕是很難出現了。」
「……為什麼?」
「你不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嗎?」
段青神秘地笑了笑:「為什麼那個夜鱗一直篤定了那個方向?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走錯路?」
「難道說……」
女子再次盯著屏幕中被火球照亮的場景看了看,然後低聲地念道:「他來過這個地方?」
「不僅他去過,我們也去過。」
段青淡淡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這地方就是我們曾經無意中鑽進去,還莫名其妙跟他們打過一次架的那個墜星山的洞窟了。」
轟!
轟隆隆的倒塌聲通道的前方傳了出來,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妙的狂瀾幻想加快了前進的腳步,然後在不斷墜落的岩石中飛速地穿梭著,冒著即將被掩埋的危險強行跑了過去。他望了望後方快要倒塌的通道,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接著向前方再次掃來的綠光源頭追去。若隱若現的視野里,越來越多的綠色碎石開始在通道的四周顯現,並且隨著每一次光芒的掃過,這些石頭所散發出的綠色光芒也開始越來越盛了。
「這些石頭……」
側趴在桌子上的女子驚叫著坐了起來:「這些石頭就是……我們當時在洞窟里看到的那些?」
「應該就是了。」
段青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這幾天的比賽,選擇的場景都很有意思,不是大家都去過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沒去過的地方,而從這裡的畫面來看……」
「我們當時所經過的那個洞穴,說不定真的曾經有這麼一塊石頭存在的。」
唰——
兩道劍聲由通道的深處傳來,那是來自狂瀾幻想的又一次追擊過程中的攻擊,砍到石壁上所發出的聲音。狼狽地躲開了這兩道快速而又凌厲的斬擊,抱著石頭的夜鱗幾個翻滾跑出了對方的攻擊範圍,然後在即將撞到通道另一側的一瞬單手撐地,猛然跳了起來。以為對方終於不再逃跑了的大劍男子微微地頓了一下腳步,然後擺出了攻擊的架勢,視野中的那個黑衣的身影卻是朝左右望了望,然後朝著自己右手邊的通道再次奔跑了起來。
「我可以確定,這傢伙是認路的。」
又一次開始的新一輪追逃中,看到這一幕的段青終於下了斷言:「這可是天大的優勢,從之前他製造的那次坍塌就能看出來了,就算他不去出口,光在洞穴裡面憑著記憶亂轉……他也是能贏的。」
「唯一的干擾大概就是那塊發光的石頭了。」雪靈幻冰也有所明悟地點了點頭:「否則以那個男人的狡詐程度,他可以暗中襲殺掉所有人……」
「不,還是有另一個因素存在的。」
段青突然出聲說道:「那個人……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不同於綠光的明亮光線,隨著段青這句話的落下而出現在了夜鱗的眼前,他面色一喜,然後也不顧自己傷口的惡化和掉落的血量,加快了奔跑的步伐。身後的通道中,屬於那個大劍男子的身影也出現在光線的末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焦慮,他估算著最後這段通道的寬度與高度,同時努力地分辨著前方的景象,做好了武器投擲的最後準備。
逐漸上升的坡道中,黑衣男子的身影宛如流光,急速地向著出口的方向突進著,一道在空中飛速旋轉著的大劍隨即出現在了那道流光的後方,再之後是高舉著自己的雙手,剛剛在一聲大喝中朝著通道盡頭丟出自己武器的狂瀾幻想。他飛速地摸出了自己腰間備用的一把短劍,眼睛緊緊地關注著自己甩出去的這道極限攻擊的最後結果,遠方通道的盡頭,那個白光下的黑影卻是猛然一個停頓,然後在一道震耳的擊打聲中,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著自己這邊跌落了回來。
砰——
那是一道所有人聽到之後都覺得無比肉疼的擊打聲,倒在地上的夜鱗朝著通道的後方又滾了幾滾,然後捂著腦袋哀嚎了起來,站在他身邊的狂瀾幻想卻是沒有理會,而是微微地抬著頭,看向了那個洞口的白光中,逐漸站起來的另一個黑色的人影。
「我就知道……你們終究會來。」黑影發出了低沉的笑,然後用渾厚的嗓音出聲說道。
「你是……」
「我是呂板凳,不過……大家都喜歡叫我荊東之龍。」
白光下,露出了寬闊背影的男子邁出了自己的腳步,向著通道的這一頭緩緩地走了過來:「些許俗稱,不必在意,總之……在下現在是你們的對手,並且……」
「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接近的身影中,一張眉心中帶著川字的堅毅臉龐,逐漸浮現在了狂瀾幻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