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波濤划過星空,為修爾本遮上了一層朦朧且靜謐的繁星,
修爾本領地的宅邸燈火漸亮,赤色的光影透過窗戶,柔和地灑在空曠庭院的每一角落。
書房內,暖色的燭火在豎立的油燈里搖曳生姿,照亮了那張褐色木質書桌。
其溫暖的光芒也傾灑在普利希絲蒼白的皮膚上。
她坐在書桌旁,偶爾扭動著脖子,輕輕揉搓著肩膀,試圖緩解一天的疲憊。
作為領主,普利希絲雖然不需像莉雅那般親力親為處理家務,但許多事務仍需她親自盯緊。
尤其是今天,處理下午在宅邸路上遭遇劫匪的事情,讓她忙碌了整個夜晚。
現在,書桌上鋪滿了一堆關於下午遭遇劫匪的文件。
羊皮紙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主要是囑咐下屬加強修爾本內部防範。
一旦再發現修爾本有劫匪出沒,必須嚴懲不貸,並揪出更多潛藏的劫匪。
普利希絲雙手輕搭在書桌邊緣,拿起鋼筆在文件上勾畫,細心簽下自己的名字。
確認一切無誤後,她深深靠回椅背,舒了一口氣,聲音輕柔而堅定地呼喚。
「來人。」
門外待命的傭人迅速而恭敬地應聲而入。
「領主大人,您吩咐。」
「將這些文件全數傳達下去,務必確保立刻施行。」
普利希絲拿起那一沓文件,交給了面前的傭人。
在搖曳火光的照耀之下,她看著傭人鞠躬之後,轉身離去。
等到門再次關閉,腳步聲漸行漸遠。
普利希絲這才往椅子上一攤,差點都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仿佛一隻無力的肥宅。
沒辦法,關於那群劫匪,她收集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格溫小姐出手實在是太快了,轉眼就把那些劫匪全殺了,沒留下一個活口。
普利希絲也只能儘量讓下面的人預防再有這種劫路的事情發生。
在王國,領主被劫這等事情幾乎是前所未有的。
她似乎成為了第一個被劫匪劫過的領主。
不知道傳出去會不會被其他領主當成反面教材……
普利希絲有些心虛。
不過,她並不覺得這次的劫匪襲擊是一場簡單的劫財事件。
可以說,對方目的明確,就是完全奔著她們家的馬車來的。
知道了她們的出行時間,然後在返回的道路上埋伏好陷阱。
但有些奇怪的地方,普利希絲完全想不通。
那群劫匪的實力看起來並不算強,
就算格溫小姐不在,她自己一個人出手也足夠解決。
所以這幫人針對克萊文納家的馬車又是為了什麼?單純的引起些許混亂?
坐在椅子上,普利希絲深深嘆了口氣,心中充滿了疑惑。
「如果……如果爸爸在的話就好了。」
每當想起維克托,她的雙頰不自覺地泛起了微紅。
幸好燭光在她的臉上投下了一層朦朧的陰影,遮掩了她的羞澀。
她輕咳兩聲,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生怕有人突然推門而入,看見她此刻的模樣。
好在沒有人進來。
普利希絲繼續沉思,手指輕輕撫過書桌邊的一塊魔導水晶石
還是向米凱拉主教尋求一下意見吧。
隨著她的觸摸,這塊晶瑩剔透的石頭漸漸散發出淡淡的瑩藍光芒。
光芒逐漸變得璀璨奪目,直至充滿了整塊魔導石的內部。
很快,一道溫柔熟悉的聲音從魔導石中傳來:
「領主大人,請告訴我您的需求。」
豐饒教會以其深入民心的傳播愛與豐饒的行動,在修爾本的居民中擁有極大的影響力。
可以說,修爾本的繁榮,雖然有普利希絲的管理功勞,但豐饒教會的努力功不可沒。
普利希絲知道,在修爾本這塊領地上發生任何事情,米凱拉主教都不會坐視不管。
緊接著,她向魔導石中的米凱拉詳述了今天回領地途中遇到的事件。
米凱拉聽後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深思熟慮一樣。
過了許久後,她重新開口向普利希絲詢問:
「領主大人,您注意到那些劫匪身上有血跡嗎?」
一聽這話,普利希絲微微一愣。
作為血族,她對血液異常敏感。
但由于格溫僅用一擊便將劫匪制服,她並未見到任何血跡。
她還以為,是因為那些劫匪的血液全都被凍在了身體裡,
但如今米凱拉主教的提醒,不禁讓普利希絲聯想到了某個群體——
臭名昭著的邪惡信教徒們。
它們自稱正義女神的信徒,卻異常偏執,並不時的在各種地方都能聽說它們的入侵行為。
和同樣以信仰正義女神的法師議會比起來,完全就是兩種組織。
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法師議會才是真正的正義女神正統教會。
修爾本很少遭到這些信教徒的侵擾,原因在於以普利希絲為首的血族勢力。
如今,修爾本隱藏著不少血族成員,而這些血族幾乎完全處於豐饒教會的嚴格監控之下。
為了提供一個避風港給她的血族同胞,普利希絲曾請求米凱拉主教在市中心,精心打造了一座宏偉的中央教堂。
這讓那些流離失所的血族得以在修爾本隱秘地生活,而至今仍未被人類所察覺。
得益於她們的幫助,修爾本境內曾揭露出許多潛藏的邪教徒。
無一例外,
這些邪教徒幾乎都被普利希絲一一驅逐或徹底剷除。
然而,即便清理得再徹底,總會有遺漏的痕跡,畢竟不可能做到完全消滅。
現在,普利希絲意識到,今天下午對她們發起攻擊的,應該就是一群偽裝成人類的信教徒。
「所以他們的目標是我?」
普利希絲略感驚訝,但仔細一想,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考慮到之前她和血族同胞們清除了這批邪教徒,再加上最近她的血族身份暴露。
所以,這一切事件的發生,很自然地讓她聯想到這是一場針對她的復仇行動。
「很可能,他們接下來會對整個修爾本採取行動,領主大人應當格外警惕。」
米凱拉的聲音從魔導石中傳來,讓普利希絲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趕忙繼續詢問:
「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魔導石此時閃耀著深邃的蒼藍光芒,米凱拉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地傳達著指示:
「保持冷靜,不要輕舉妄動。在這段時間裡,任何情況發生都不要驚慌。」
「記住,不要讓任何人離開您的宅邸,包括最近來訪的客人。」
普利希絲雖然點頭同意,但心中卻感到疑惑重重。
連家中的客人也不能外出,甚至是那位充滿正義感的格溫小姐也不行?
「為……為什麼?」
她皺起眉頭,感到十分疑惑,始終沒想明白,這件事情和格溫小姐究竟有什麼關係。
格溫小姐不是最適合協助處理這件事的人嗎?
普利希絲並不清楚格溫與那群邪教徒的關係。
在她看來,那些邪惡的信徒與格溫小姐應該是水火不容的。
格溫小姐應該不會放棄這樣剷除邪惡的機會才對。
「只需保證她們不離開宅邸即可,其餘的事情我們會處理。」
米凱拉的話讓普利希絲暫時放心,但她仍舊憂心忡忡。
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麼,繼續詢問說道:
「那……那修爾本的普通居民們怎麼辦?如果修爾本面臨危險,他們是否需要提前撤離?」
但她收到的回答卻是米凱拉冷漠的聲音:
「不,不需要。」
「他們是吸引邪教徒的誘餌,如果他們撤離,邪教徒便會警覺到異常。」
這種對人命漠不關心的態度讓普利希絲內心不由得一陣寒意。
這就是神明的使者嗎……對待無辜生命仿佛對待微不足道的昆蟲。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將通知教會成員們準備行動,領主大人。」
「記得遵守我之前的指示,不要讓任何客人離開。」
話音落下的一刻,普利希絲手中的那塊魔導石驟然熄滅。
那一抹蒼藍色的光芒迅速消失,房間重新回歸到了平靜而昏黃的燈光之中。
書房內,只留下普利希絲一人的喘息聲。
她手裡握著魔導石,坐在書桌前,略顯凌亂的思緒纏繞著她……
……
當通話掛斷之後,米凱拉絲毫不顧忌地將魔導石塞回了自己的豐饒之處。
恢復了些許平靜後,這才向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禮。
「我已經照您的指令,將消息傳達給您的女兒了,維克托教父。」
「這樣就足夠了嗎?」
維克托靜靜地站立,雙手插入口袋中,面無表情。
眼看著米凱拉主教鞠躬的動作,還帶著一片深邃的溝渠。
他微微移開了些許視線,隨後淡淡地說道:
「足夠了。」
他的回答令米凱拉感到些許困惑,她直起身子,帶著疑問說道:
「只是,我有些不解。」
維克托那淡然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米凱拉身上,靜待她繼續發問:
「為什麼不由您親自告知,而是等待普利希絲領主來找我詢問後,再由我轉告?」
話里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兩點。
其一,您就那麼信任普利希絲會來問我嗎?
二是,直接告訴普利希絲不是效果更直接嗎
而維克托的回答直接而明了:
「我直接告知她,與你轉告她,性質截然不同。」
首先是危機感。
如果由維克托直接告知,普利希絲或許記在心裡,但潛意識中不會產生太大的危機感。
畢竟在她心中,維克托能夠扛起任何危機。
相反,如果普利希絲主動詢問米凱拉,這意味著她已經感覺到事情的異常。
而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來尋求解答。
她希望通過一個領主的角度去發現並解決當前面臨的問題。
「所以,她會非常關注這件事。」
米凱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但心中仍舊覺得這種做法有些多餘。
畢竟,不論普利希絲是否真的感到了危機,她本身並不需要採取任何行動。
這件事最終還是會由維克托來處理。
這樣看來,普利希絲的所謂危機感似乎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鬧劇。
但維克托接著透露了另一個關鍵信息,這讓米凱拉終於徹底理解並接受了這一計劃。
「別忘了,我們還有格溫。」
格溫的正義之心足以辨別真偽。
如果通過米凱拉的話語讓普利希絲在充滿危機感的同時阻止格溫離開莊園。
格溫基本上會相信普利希絲的話。
因為她能看出普利希絲的心態,她是認真的。
如果換成是維克托直接說,普利希絲對這件事的態度可能會大不相同。
而想要用相同的方式去勸阻格溫,恐怕就難以說服她了。
更有可能會讓格溫察覺到一些端倪,明白這其實是維克托的意圖。
這樣一來,格溫就不可能靜下心來留在領地上。
因為她最初就是為了尋找維克托才來到這個王國的。
她很可能會意識到這全是一場謊言,而這個謊言正是維克托希望普利希絲去編織的。
「我的目的是讓格溫成為吸引邪教徒的誘餌,但絕不能讓她親自上戰場成為斬殺邪教徒的利劍。」
維克托想要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既阻止邪教徒的計劃,又不讓格溫體內潛藏的女神之力被喚醒。
「但……如果格溫不聽勸,一意孤行非要來找你怎麼辦?」
米凱拉在聽到維克托的計劃後,提出了一個合理的疑問,維克托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會。」
她本想進一步追問維克托為什麼如此自信,但下一刻,她就聽到維克托平靜而自信地說道:
「在沒有確切得知我在哪裡的前提下,格溫得知修爾本即將出現『危險』。」
「她的首要任務絕不會是掃除邪惡。」
維克托的語氣平和,仿佛一切事情的走向都已經被他預見,所有的變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是,保護『莉雅·克萊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