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眨了眨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格溫。

  看著她的臉，不禁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然而，格溫在聽到莉雅的問題後，神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沒有。」

  這個簡單的回答讓莉雅內心的緊張感頓時減輕了許多。

  她雖然表面保持著好奇，但心中的一塊巨石已經落地，讓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她是第一個！

  好，贏了！

  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悅讓莉雅有些興奮。

  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而感到這麼高興。

  但不可否認，這份開心是真實的。

  莉雅努力抑制著嘴角的上揚，盡力維持平靜，依舊緊緊地注視著格溫。

  不過緊接著，格溫的目光逐漸從莉雅身上移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因為常年沉浸於騎士的肉體訓練當中，格溫手掌都因為常年握著武器而生出了一些稍厚的繭。

  不過手掌卻依然細膩如玉，透著一種堅強而溫柔的美。

  再然後，莉雅聽到格溫平靜地開口說道：

  「維克托，似乎有些不願意。」

  擁有正義之心的格溫看得出來，維克托面對她時的提防。

  因為維克托本身與她的接觸就是一種試探。

  所以，在正義之心的驅使之下，格溫看出對方的想法。

  可能，維克托並不想見到她。

  她不知道維克托對她的提防究竟來自何處，但格溫不想讓維克托為難。

  「我不想強迫他。」

  她知道，維克托在她的身邊會很不自在。

  因此，在那場婚禮上，格溫同意讓維克托離開。

  並且還配合維克托在王都大鬧了一場。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即便來到王國，她也沒能第一時間見到維克托。

  不知不覺間，格溫輕輕地將手放在胸口處。

  低頭閉眼，感受著心跳的每一次跳動。

  那短促節奏的跳動，仿佛每一下都在喚醒格溫心中的念想，久久不散。

  他，還在抗拒著我嗎。

  見到這一幕，一旁的莉雅也不禁沉默了下來，原本隱藏起來的喜悅也悄然消散。

  不知為何，明明格溫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表情，

  但她就這樣眼看著對方閉著雙眼的模樣，莉雅還是察覺到了格溫心中的那份強烈的情感。

  失落，無奈與悲傷。

  原本，格溫已經恢復許多了。

  在她重新任職大騎士期間，凱芙拉曾經向她透露，格溫久違地露出了笑容。

  但，這一切在維克托離開之後重新變了回來。

  維克托走後，格溫也跟著消失不見了一段時間。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的格溫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直到她重新回到眾人面前，這位曾溫和的大騎士長已變得更加嚴肅和冷酷。

  仿佛是失去了所有溫情的騎士，代替維克托，成為了守護帝國的堅不可摧的利刃。

  但當時的帝國，的確需要格溫這樣的一柄利劍。

  皇帝逝世，新皇剛剛穩固權位，帝國內外充斥著不穩定因素。

  而且那段時期，帝國南北雙方邊緣都受到了威脅。

  魔獸和蠻族，它們仿佛掐准了皇帝更迭的時候，同時向著帝國發動了進攻。

  若非格溫堅守，帝國可能就會在內外交困中崩潰。

  她的力量和威懾讓四周國家不敢輕舉妄動，為帝國贏得了寶貴的恢復和重建的時間。

  也讓當時的奧瑞麗安有了喘息和成長的空間，直至成為了現在舉世聞名的帝國女皇。

  至此，卡倫西亞帝國重新恢復了絕對的強盛。

  只是，格溫卻因此犧牲了太多。

  儘管她表面上看似放棄了一切個人情感。

  可內心深處，格溫始終期待著維克托的歸來，盼望著他們的婚禮。

  即便在維克托死後，有無數追求者登門拜訪，格溫也絲毫沒有動搖過決心。

  幾乎斬殺了一半不知好歹之徒，表明了她對維克托忠貞不渝的感情。

  最後，格溫也確實等到了維克托的回來。

  但卻因為如今這句『我不想強迫他』，她便親手放走了維克托。

  或許，這證明了格溫並不是失去了感情，

  她不傻，她什麼都清楚。

  只是，她深藏於心的感情系統正在逐漸被絕對的理智占據。

  莉雅感到了一些愧疚。

  雖然在她的角度上來看，她還要感謝格溫。

  如果不是格溫放走了維克托，她說不定還沒有機會那麼快得到維克托。

  但站在朋友的角度上，莉雅卻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格溫，

  明明她才是後來的那一個。

  可是，情場如戰場。

  哪怕格溫再可憐，她也不可能為了格溫放棄維克托。

  思索良久，莉雅決定探詢格溫的真實感受。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身體，開口對格溫詢問道：

  「那個，格溫啊，我這裡有個問題想諮詢下你。」

  聽到莉雅的聲音，格溫緩緩睜開雙眼。

  轉過頭來，用一種平靜卻充滿關注的目光看向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莉雅沉吟片刻，搜尋恰當的詞句，終於緩緩開口：

  「其實，嗯，我有一個朋友。」

  莉雅細聲細語，似乎在探尋每個字的分量：

  「她和一個相知多年的摯友間關係非凡，而那位摯友，有一位未婚夫。」

  「可這位未婚夫和她的關係也很好，對她體貼，會顧及她的感受……雖然他曾有過不堪行為，曾讓我那朋友頗感厭惡。」

  隨著敘述的深入，莉雅的聲音漸漸低沉。

  宛如秋日落葉般輕柔而帶著一絲顫抖，繼續說道：

  「但，就在一段時間裡……經歷了一些特殊的經歷後，我的朋友竟然開始對她朋友的這位未婚夫產生了感情。」

  「然後，在彼此都默認的情形下……咳，她們之間，產生了一些超越友誼的關係。」

  該死，這話怎麼說起來顯得她好像一個渣女？

  不，渣的人明明是維克托才對，這個該死的渣男法師！

  莉雅稍作整理思緒後，重新抬眼望向格溫那平靜如水的面龐，繼續詢問：

  「那麼，你覺得這種情況，應該如何處理？」

  話音落下，莉雅便見到格溫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沉浸在沉思之中，似乎在消化這番言語所蘊含的深意。

  不久後，格溫再次睜眼，她的聲音冷靜而堅定，沒有絲毫的波動：

  「這是背叛。」

  「身為訂婚之人，若與他人糾纏不清，便是對彼此的不忠。」

  「這種錯誤，應予以糾正，甚至抹除。」

  格溫的話如同寒冬中的冰霜，令旁聽的莉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接著，格溫轉過頭，目光如刀般銳利，直接問道：

  「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了嗎？」

  呃……

  莉雅瞬間不敢回答了。

  因為格溫有正義之心，她是能看出謊言的。

  怎麼辦，她總不能憑空捏造出幾個人並且復刻一下這其中的荒謬的關係吧？

  或者她直接對著格溫說，

  對不起，格溫，我已經無法離開維克託了。

  但這樣做，她一定會發火的！

  可是一直不回答，同樣會讓格溫懷疑……

  就在莉雅努力尋找逃避問題的方法時，格溫的目光更加鋒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偽。

  這股寒意令莉雅如同置身風雪交加之中，寒意透骨。

  「莉雅，你說的這個朋友。」

  「到底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時間不早了，格溫，我們該休息了！」

  莉雅急促地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慌亂，她笨拙地爬上了床，迅速鑽入被窩。

  緊緊抓住被角，將自己整個人包裹在溫暖而又安全的棉被中。

  主打就是一個混淆。

  只要她答非所問，格溫就無法判定她說的話到底是不是謊言！

  在格溫的懷疑與發怒之間，莉雅選擇了維持當前的不確定性。

  反正，她不說，誰知道真相？

  可是這樣一來，她又該拿什麼理由來說服格溫。

  還是就這樣……將她同樣深愛的人一併奪走？

  莉雅的心在黑暗中飄搖不定，被子下的她眼眸緊閉，卻依舊找不到心靈的安寧。

  莉雅很害怕。

  倒不是害怕格溫會傷害她，她對格溫的信任猶如磐石般堅定。

  無論格溫變成什麼樣，永遠都是和她關係最好的朋友。

  她真正害怕的，是可能因自己的選擇，而被迫在維克托和格溫之間做出抉擇。

  這對任何一方都極不公平。

  在這黑暗而沉靜的夜晚，莉雅的心中充斥著強烈的愧疚感。

  就在這時，格溫那平靜而略帶冷漠的聲音穿透了被窩的壁壘：

  「莉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希望你能真誠回答我。」

  莉雅的雙眼猛地睜開，在黑暗中聚焦。

  聽著那從外界穿透而來的聲音，每個字每個句子都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

  「維克托和你，是家人嗎。」

  「……」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沉默。

  連那蜷縮在角落的小狐狸都似乎察覺到了氛圍的變化，睜開眼睛，靜靜地等待著莉雅的回答。

  終於，那來自被子深處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不……」

  聽到這句話後，沒人注意到，

  格溫的身體，逐漸放鬆了幾分。

  她平靜的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星光。

  就在剛剛，格溫內心的衝動幾乎讓她做出極端的決定。

  殺了莉雅。

  但這絕非她本意，格溫清楚。

  那是來自於自身體內的力量，那顆代表著正義的心臟。

  它在告訴格溫，此等不忠之事，所為者必須抹除。

  可，格溫沒有這麼做，

  或者說，正如莉雅相信她一樣。

  格溫絕對不會做出攻擊莉雅的行為。

  即便，如今的心臟在胸膛之中劇烈跳動，向她訴說著無限的痛苦，

  恍若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心臟，並且還要趁此機會強行把她的心臟硬生生掰開，

  把裡面的每一寸血肉都要抽離剝奪，碾成粉末。

  ……好疼。

  但格溫忍住了這份疼痛，並向著內心深處的衝動回應：

  我，才是這具軀體，唯一的掌控者。

  「莉雅。」

  平靜的語氣，卻不知道這背後做出了多少妥協。

  「無論是你，亦或是維克托。」

  她緩緩轉過身，身體微微俯下。

  透過那層薄薄的被褥，溫柔地環抱著那個藏在被窩裡微微僵硬的身影。

  那是只因她身為人的感情，所堅持的絕對理由，

  「都是我最深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