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名雙目被輕巧薄紗掩映的修女出現在眾人的目光所及,貴族們全都不禁一愣。
她,是誰?
所有人心裡不約而同地冒出了這個疑問。
「門外的衛兵呢?」
「怎麼沒有衛兵攔下她?」
在眾多懷疑且困惑的視線中,這名黑衣修女含笑步伐沉穩,一步步向前方走去。
場中貴族們的目光始終聚焦在她身上。
金光映照下的修女將空氣幾乎凝固,好似連餘音都不敢在她的身旁縈繞。
輕靈的步態如同飄渺仙女,絲毫無聲地覆蓋在華麗地面。
仿佛她的雙足並未真正接觸到大地一般。
見狀,沒人敢輕舉妄動。
當她經過維克托時,這名神秘修女似乎察覺了些什麼,緩緩轉向過來。
明明被黑色薄紗遮住了雙目,她卻還是看向了維克托,對其表達了一個柔和的微笑。
這時,原本在維克托肩膀之上伏下睡覺的維嘉,也睜開了那隻緊閉的獨眼。
它的目光落在這名修女的身上,自上而下掃了一遍。
隨後,它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重新安然地閉上了那隻深邃的眼睛。
修女走到了巴洛大公的面前,微微一笑。
她直接無視了猶如傀儡般沉默的奧古斯特,面對著巴洛大公,開口說道:
「我是修爾本境內,豐饒教會的主教——米凱拉·奧若麗。」
「一直以來,承蒙大公與勞瑞恩伯爵的照顧了。」
修女將雙手緊抱於胸前鞠躬。
恍若岩石一般呆愣在原地的貴族們,聽到米凱拉的介紹,紛紛反應了過來。
豐饒教會的主教?
她來幹什麼?
許多貴族們反應過來後,思考起來。
豐饒教會,單純依靠在修爾本這塊領地而存在。
因為在偌大的王國內,只有修爾本這片區域願意接納豐饒教會。
畢竟,領地內的居民們如果信仰教會,那麼這名領主對於領地的統治力自然就會下降。
領主們為了保證他們的統治力處於最高位,都會儘量去克制信仰的傳播,以及居民對教會的接觸。
當然,如果領地內的居民們偷偷信仰某一神明,領主們也不會去干涉居民們的精神信仰。
當然,他們也沒有權力干涉。
而勞瑞恩不一樣。
他不僅接納了豐饒教會,甚至還給教會修建了教堂。
勞瑞恩這麼做,對修爾本也有好處。
不僅保證領地境內年年豐收,每年的農業產出都是一筆極為巨大的財富。
甚至也讓在修爾本境內生活的居民衣食無憂。
年年在這裡生活的居民們,想餓死都難。
不過這也是勞瑞恩伯爵自身有本事。
他那獨特的人格魅力以及統領手段,讓無數貴族都為之費解。
他們可沒辦法做到一邊讓領地居民信仰教會,一邊還能保證他們的第一統治力。
然而現在,修爾本需要更換領主。
無可否認的是,新的領主必會嘗試削減修爾本居民對於豐饒教會的信仰。
所以,這位米凱拉主教是提前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所以才主動求見巴洛大公?
這一刻,貴族們看到大公向主教點了點頭。
同意了這位主教繼續發言。
修女微微一笑,柔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關於修爾本的領主地位,我認為,有必要讓勞瑞恩伯爵的子嗣繼續繼承。」
在場貴族們一聽,紛紛躁動了起來。
他們自然不同意這名主教的提議:
「什麼,這不可能!」
「修爾本擁有大量民眾,怎麼能讓一個血族的後裔繼承?」
「勞瑞恩的所作所為無法原諒!」
領主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主教來求見巴洛大公,明顯就是來保證教會地位的。
若是讓普利希絲繼承其爵位和領地,豐饒教會就能夠在修爾本繼續保持如今的地位。
什麼豐饒教會?
明明是吸血鬼的幫凶!
「我們絕不可能讓一個想要吸乾領地所有人的怪物子嗣繼承修爾本!」
這就是眾多領主們的想法。
主教回過頭,面向掀起反對浪潮的貴族們。
這一刻,面對著面前的主教,這些貴族們的情緒反而沒有道理的平靜了下來。
她身上透出的神聖和平靜使得人不敢輕易觸犯。
仿佛只要面對她,那些內在的惡意與憤怒就會被她身上如春風般的氣息化解。
米凱拉麵對變得平靜的貴族們,依舊保持微笑,聲音緩緩響起:
「勞瑞恩伯爵在位期間,修爾本領地內的民眾都過著安穩富足的生活。」
「饑荒的陰雲從未籠罩過這片土地。」
眾人聽後面面相覷。
雖然心有不甘,他們卻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他們這些貴族領主雖然統領的領地大小不一。
但的確無法避免因為災荒而導致居民流離失所,食不飽腹,甚至出現路邊餓殍的情況。
在災年之中,領地內的犯罪率會有很大幅度上升,各地都會出現許多搶劫事件。
而搶劫的緣由,也基本都是因為飽暖的問題。
所以,領主們對災害很是頭痛。
但偌大的王國內,只有修爾本連年衣食無憂。
某方面上講,這的確可以說明勞瑞恩伯爵的管理的確十分到位。
但……
有些貴族雖然怒意消散,但還是嘴硬地對著主教說道:
「可那分明是你們的功勞,如果不是你們的神力,修爾本怎麼會連年豐收?」
其他貴族們紛紛點頭同意。
豐饒教會的神力很強大。
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人使用過那從教會之中流露出來,帶著神力的麥穗。
雖然只有一年的功效,但的確可以確保土地豐收。
於是,貴族們對著米凱拉繼續說道:
「你們想要支持勞瑞恩的子嗣,也不過是為了教會在領地的地位。」
「既然如此,我們也允許你們的教會存在不就好了,何必要支持一個怪物?」
貴族們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地瞥眼維克托。
看到維克托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逐漸大膽了起來。
但聽到眾人的話,米凱拉只是微微一笑:
「你們真的以為,僅僅依靠神明的賜福,就一定能讓修爾本的所有人吃飽嗎?」
慵懶的人,永遠不會因為一塊肥沃的土地而勤奮勞作。
心存惡念之人,也永遠只會想著盜取別人豐收的果實,破壞別人肥沃的土壤。
但是在修爾本,卻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
「不是修爾本成就了勞瑞恩,而是勞瑞恩塑造出了如今的修爾本。」
這,可跟豐饒女神的神力沒有半毛錢關係。
在場的貴族們陷入了難以打破的靜默。
他們不得不承認,修爾本的民生的確如米凱拉所描繪的那般。
但是,在這其中,依然有著一個他們無法妥協的關鍵問題。
「怪物註定是怪物。」
「主教大人,您又如何敢確信,普利希絲不會做出同樣的事?」
普利希絲同樣是血族,按理來說,她早就應該被驅逐出境了。
如果不是看在維克托,她早就離開王國了。
米凱拉轉頭,「望」向了發言的貴族們。
儘管眼帘被薄紗隔斷幾名貴族還是能偶感受到一股真切的注視。
就像是……猶如母親般嚴肅而溫柔的注視。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貴族們深知,這位豐饒教會的主教,絕非尋常之人。
隨後,主教溫柔似水的聲音再度在空氣中響起:
「你們拒絕普利希絲,只是因為她是勞瑞恩伯爵的女兒。」
「可勞瑞恩已死,他的女兒,已經和勞瑞恩沒有半點關係。」
「但既然你們擔心的話,那就這樣好了。」
米凱拉就像是突然想出了一種解決方法一樣,伸出了手指,聲音中充滿了期待:
「普利希絲畢竟還小,哪怕接手爵位,對治理領地可能也會有困難。」
「那不如找個人,他既可作為普利希絲的監護人,同時也可暫替其領地和爵位。」
在場貴族們一聽這個建議,面面相覷。
「而這個人,必須得有足夠的實力,這樣才能教導普利希絲。」
「必須有足夠的威望,這可以讓各位信服。」
「必須有足夠的地位,這樣才可以引領修爾本更加繁榮。」
米凱拉提出的這個建議,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
符合這麼多條件的人?
去哪裡找啊?
不說是大海撈針,那也是毫無頭緒。
整個坎特王國除了巴洛大公之外,還有別人能同時達成這三點的嗎?
在貴族們疑惑的時候,米凱拉從黑色長袖之中抽出了一根流動著神力的金色麥穗。
在微弱光芒的照耀之下,熠熠發光。
「既然如此,就由神的旨意,來從在場之人選出這個人好了。」
貴族們看著這隻麥穗,全都閉上了嘴巴。
反倒是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好奇地看著麥穗。
麥穗之上的金色光芒逐漸耀目起來,一縷縷光線迅速在鋼鐵牆壁之上滑動,划過了在場貴族們的身軀。
那金色光芒流過一眾鉛色長袍,速度慢慢放緩。
等到光芒即將停滯下來的時候,貴族們的呼吸全都都屏住了,心臟怦怦跳動,咽著口水。
可最後,飄渺的光芒,卻漸漸落在了維克托的身上。
那金色的光芒照在維克托風衣之上,反倒是恍若溪流穿過了風衣上的紋路,鋪滿在維克托的背後。
在場的貴族們全都愣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嘴巴張大,眼睛也瞪得像銅鈴。
感受到鋪在身上的熾熱光芒,維克托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這名蒙著眼睛的主教,面容依舊帶著微笑,溫柔地看著他:
「那麼,維克托先生。」
「您,願意代替逝去的勞瑞恩伯爵,成為普利希絲的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