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能夠勝任這個位置嗎?」
在場都是自己人,所以奧瑞麗安不再需要像在宴會上那樣,做出那般端莊與驕傲的樣子。
老實講,對於成為皇位繼承人這件事情,奧瑞麗安也感到非常的突然。
她其實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雖然自己的確有曾想過,但她畢竟沒有去主動選擇爭奪。
維克托轉身而來,目光落在了有些緊張的奧瑞麗安身上:
「不用擔心,公主殿下。」
「這就是陛下所希望的。」
沒有人能比奧瑞麗安更合適成為下一任皇帝。
即便是有,維克托也不會同意。
如果他要在帝國保證自己所做的一切暢通無阻,那就必須以自己的支持,讓奧瑞麗安成為皇帝。
可是,想要推行一個女皇,實在是太困難了。
奧伯利早就想這麼做,可他沒有理由。
而奧瑞麗安,也沒有足夠的實力。
所以,只能由維克托來做。
但奧瑞麗安依舊有些底氣不足,用著微弱的聲音回應說道:
「還有我的兩位皇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維克托已經單膝跪地。
一隻手臂橫在了自己的胸前,低著頭,向著奧瑞里安行禮。
他顯得無比恭敬。
恭敬得讓奧瑞麗安感覺到有些陌生。
那是一種君臣之間的禮儀。
公主看到維克托這樣,頓時突然愣住了,似乎根本就沒有料到維克托會這樣做。
漸漸的,維克托的聲音響起。
「殿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您繼承這個國家。」
解放亞人,與精靈合作,得到法師議會的支持。
都是在加大奧瑞麗安的影響力。
而與所有的貴族不合,站在所有貴族的對立面,想方設法與雷瑟家族公然開戰。
做的這一切,都是在告訴別人。
克萊文納家族,只會支持奧瑞麗安。
「我永遠都是您的臣子。」
維克托淡然的聲音在奧瑞麗安的耳邊響起,一字一句地鑽入了她的耳中,將她硌得有些生疼。
奧瑞麗安試探性地伸出手,手指張開,下意識的想要去觸碰眼前的維克托。
可不知為何。
在她面前,那單膝跪地的維克托。
好似距離她無比的遙遠。
遙遠得甚至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若是不彎身。
她甚至做不到去觸摸她的老師。
可若是彎下了身……
「殿下。」
維克托搖了搖頭。
彎下了身,皇冠會掉。
奧瑞麗安有些心急了。
為什麼?
如果真的成為皇帝的話,她不就能擁有她想要的一切了嗎?
可……
君臣這份名頭,卻感覺,如此的沉重?
「我……」
這時,維克托已經站起了身。
奧瑞麗安抬起頭,愣愣的看著維克托。
然而,他的目光,在這一刻,已經沒有放在她的身上了。
他只是順著奧瑞麗安的身後看去。
而奧瑞麗安同樣愣愣的,望向自己的身後。
那是一個身穿藍色長裙,肩披盔甲的銀白騎士。
她那銀白色的長髮,宛若雪花凝結而成的纖維。
帶著風雪一般的純淨,透露著那冰冷且遙遠的孤芳。
那是她的另一位老師。
格溫·德林。
同時,她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維克托老師的未婚妻。
像是感受到了維克托的注視。
那好似佇立在風雪之間的完美騎士,終於有了動作。
仿佛抖去了渾身上下的風霜,她邁著步伐,沉穩的走到了奧瑞麗安的身前。
之後,她向著奧瑞麗安,以騎士禮的方式微微鞠了一躬。
再然後,她便站在了維克托的身後。
而在奧瑞麗安的眼中,維克托和格溫的身影,仿佛正在融合。
一道深邃的漆黑,與純潔無垢的潔白。
兩人站在一起,卻顯得是那麼的般配。
耳邊,好像響起了維克托那依舊淡然的聲音,但她沒有聽的太清。
「天色不早,我與格溫該回去了。」
「那麼,明天見,殿下。」
他帶著格溫,兩人並排前行,邁著步伐,越過了金色的門框,向著宴會廳外走去。
奧瑞麗安很想說些什麼,可又像是有一塊石頭卡住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皺了皺眉頭,哽咽的嗓子裡,卻只能讓她吐出一口沉重的空氣。
她妄想伸出手,想要去觸及維克托的背影。
一旁的幾名議員和里維公爵一同靠近了奧瑞麗安,打斷了她的沉默。
海姆·霍恩那幻影一般的臉龐帶著無法描述的電流雪花,靠了過來:
「請放心,公主殿下。」
「這也是我們議會與您父皇所做的交易。」
奧瑞麗安回頭,呆呆地望著海姆·霍恩那露出微笑一般的表情:
「霍恩……議員。」
里維公爵同樣走上前來,對著奧瑞麗安微微鞠躬。
「公主殿下。」
「里維公爵……」
幾位重量級的四階法師站在她的身邊。
像是在保護著她的安全,又像是在靜默的支持著她。
可奧瑞麗安卻只想忽視周圍的所有人。
她的目光,依舊向著維克托遠去的方向望著。
緊緊盯著維克托那正不斷縮小的背影。
好似距離百米之外,也能夠聽到一股淡然的聲音。
不過並不是來源於維克托。
「維克托,今天,我是不是很聽話?」
「我沒有衝動,沒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維克托回過頭來,面帶著奧瑞麗安從未見過的微笑。
像是寵溺一樣,對著格溫點了點頭。
「嗯,很不錯。」
格溫面無表情,那雪銀色的頭髮,在夜空之下讓她多出了一分神秘。
明明她的冷漠讓人感覺遙遠。
可此時此刻,她的這份孤芳。
卻好似專門為了維克托而開放:
「那你抱抱我。」
「回家再說。」
兩人肩並肩地走在路上,相默無言。
直到逐漸縮小的背影逐漸模糊到消失不見。
奧瑞麗安這才眨了眨眼睛。
她有些不確定,維克托到底是真的離開,還是模糊的空氣遮住了她的眼睛。
可無論奧瑞麗安如何仔細地望著蜿蜒的道路,終究只剩下了一抹深夜的漆黑。
她感覺到一股恍惚向著自己撲來,眼底的光芒好像離開了自己,融入了漆黑夜空和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只剩下一抹黯淡的深沉像是一隻飛蛾粘在了自己的雙目上,撲棱著翅膀。
身後搖曳的影子在燭火下也變得漸漸平靜,在金色的地板上。
拉得很長很長。
……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王都和之前一樣,迎來了微微泛起的魚肚白。
昨夜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貴族圈子。
像是一涌浪潮,粗暴地將所有人捲入其中。
皇帝已經定下了下一任繼承人。
不是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
而是王國的公主,奧瑞麗安·索爾。
這個消息過於突然,就像是一枚炸彈在昨夜裡丟入了深沉的海洋。
但或許丟的過深,並沒有炸出什麼波瀾。
因為沒有什麼人感到奇怪。
昨晚,大部分身處王都的貴族都參加了這場宴會。
親耳聽到了奧伯利皇帝主動宣布的他們,自然不會再有什麼激動的心情。
何況,比起這個。
昨天的宴會上,還被維克托打死了好幾個貴族呢。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或許會讓不少人都感興趣。
甚至可能會讓民眾們人心惶惶。
除了貴族,對於大多數的民眾而言。
那些看起來十分邪惡的女神教徒,比公主登基這種距離甚遠的事聽起來更加接近他們的生活。
若是平時朝夕相處的親人,在某天也變成那樣的怪物
從屍體皮囊中鑽出來....化作黑色扭動的血肉.....
光是想想,就讓人感到萬分驚悚。
與此同時。
一輛簡單而樸素的馬車被駿馬牽引著,咕碌碌地碾過了塵土道路。
周圍儘是一片蔥綠而齊腰高的雜草,隨著微風徐徐擺動身軀,向著一處側倒下身體。
遠處搖晃繁密的樹林也發出『嘩嘩——』的響聲,遠近的道路上沒有其他車輛路過。
有些顛簸的樸素馬車裡卻坐著一個不樸素的男子。
二皇子接到了消息,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面無表情。
他將已經抽出的信封放在了座位的一旁,揉著自己的眉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呼……」
最近這段時間,二皇子感到很是疲乏,無論是肉體還是心靈。
從北境回來,他就感覺自己的運氣過於的差了。
先是連著斷了兩次肋骨,最後又被整個獵魔人組織盯上。
不知為何,最近在王都經常能看到那些獵魔人。
體內的貪慾一直在告訴他,這些獵魔人,正在尋找著什麼。
但獵魔人這種東西能尋找啥?
還不是惡魔這種東西?
沒辦法,因為獵魔人們大規模的出現,他不得不離開王都躲一躲。
他倒是可以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把那些獵魔人們趕走。
但問題是……
到底是誰他媽做的好事,為什麼那群獵魔人的身上全都戴著克萊文納家的家徽啊?
怎麼連獵魔人都在給克萊文納家打工?
這一切的開端,似乎就是從他那個許久沒見過面的母后回來時開始的。
而現在,就連皇位也從自己的手中溜走了。
二皇子只覺得可笑,
父皇似乎從來沒有認可過他與奧本尼。
好像他們做過的一切,在父皇的眼裡都顯得可笑至極。
最後,他將皇位交給了更加疼愛的小公主。
他甚至甘願讓一位公主繼承帝國。
在這之前,無論是他還是奧本尼。
兩人都沒有覺得小公主是什麼威脅。
良久過後,從外面傳來了駕駛馬車的騎士聲音。
「殿下,還有一條消息,從王都那邊過來的。」
「公主殿下這兩天似乎要離開帝國,以帝國的名義,拜訪坎特王國。」
「維克托也會去。」
二皇子揉了揉眉心,重重呼出了一口污濁的氣息。
「我知道了。」
感受著擺動的馬車,他重新抬起頭來,淡淡的說道:
「走吧,去一趟冒險者之都,我的皇兄,奧本尼的地盤。」
「這種好消息,我想也應該讓他和我一起高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