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次輪迴了?
維克托已經數不清了。
每次的死亡,復活,他就又會重新回到這個時間。
然後,重複一次又一次的經歷。
他要讓莉雅討厭他,要讓所有人都討厭他。
要讓格溫與他簽訂婚約,讓她不能愛上任何人。
然後……然後他要做什麼來著。
噢對,表白艾麗卡。
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來著。
為了找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
經歷重複太多次了,基本只要到了那個時間點,就會下意識地依計劃行動。
麻木,重複的麻木。
這一次結束,就放棄吧。
維克托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時間的流逝。
……
五歲,家裡迎來了新的孩子。
提斯納托為她取好了名字,她叫莉雅。
但他重複太多次了,早已沒有曾經見到她時心中的些許驚喜。
何況,維克托也不需要驚喜。
只要繼續保持成為一個被她討厭的兄長。
哪怕她和平常一樣,對他這個兄長產生強烈的依賴。
就像一張膏藥,怎麼趕都趕不走。
好在維克托習慣了,畢竟莉雅以前也是這樣的。
不過,只要等一段時間就好了,
等到莉雅長大。
她就會知道她小時候有多麼錯誤,並認識到維克托是一個多麼冷淡的惡人。
他的眼裡,只有自己。
十歲,
十一月六日。
「子爵大人,您的孩子擁有不得了的魔力天賦!」
可笑。
僅僅是表面出現的一點程度,他就能得到一個王都法師的高度認可。
若是他想,五歲的年紀就可以成為一個二階法師。
腦海中儲存的記憶,身體的天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比的。
但天才要有度。
一般的天才不會被人太過於重視。
可世間絕無僅有的天才,只要不是在皇帝的臉上尿尿。
哪怕給自己爹來一腳,都得有人稱讚一聲。
踢得好!
十歲,『覺醒』魔力天賦,這是維克托一直給自己定下的標準。
這個年齡,不會暴露他太多的天賦,也正好符合時機。
重要的是,他有一個足夠的理由來阻止莉雅繼續靠近他,
就向他曾經一次又一次做過的那樣。
第二天,小小的莉雅一如既往地推開了門。
而維克托早已經坐在了書桌前,閱讀著書籍。
順便用著最冷淡的語氣,警告莉雅。
「出去。」
「不要礙事。」
他能看到莉雅張了張嘴,很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莉雅還是沒有說話,嬌小的身軀重新推開了書房門,很平靜地離開了。
他不知道莉雅會不會很難過。
但為了讓莉雅不再對他依賴,這是他必須採取的行動。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
這樣做,並不會讓他的內心產生任何愧疚。
重新調整情緒,讓心境保持清靜無雜念。
維克托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書上,他專心研讀那些寫在羊皮紙上的古老文字。
隨後,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吱——呀。
書房的門被再次推開。
只是這一次,聲音顯得異常小心,生怕對他產生打擾。
雖然維克托還是聽到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剛打算抬頭,看看眼前來人。
映入眼帘的,便是剛剛那個被他趕出去的身影。
她正小心翼翼的端著一杯水,踮起腳尖,故意拔高身體,
將水杯輕輕放到了書桌上。
最後,沒等維克托對她開口,莉雅便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她立刻咧開小嘴,嘻嘻一笑,隨後快速地跑出了房間。
輕輕扭著門把手,關上了房門。
甚至沒有留給維克托再次訓斥的機會。
維克托皺了皺眉,看著面前的那杯水。
水面清澈,裡面也沒有放什麼異物,
近距離看來,就是一杯很普通的水。
可是……
莉雅,什麼時候給他送過水了?
無數次的輪迴中,他從未記得有這樣的行為。
或許是他記錯了嗎?
維克托深吸了一口氣,畢竟他的腦海中裝載著那麼多記憶,難免會有一些微小的偏差。
剛準備拿起水杯,他卻發現水杯的一旁還留下了一張紙條。
手指微動,紙條展開。
上面寫著稍顯青澀,但清晰有形的字跡:
『累了就喝杯水吧!』
『最最最喜歡你的——莉雅』
維克托沉默了。
不自覺地,他緊握了手掌。
紙條隨著他的握緊,逐漸變得褶皺。
直到維克托鬆開手掌,紙條也因魔法的過熱而化為灰燼。
是有什麼東西變化了嗎?
維克托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無數次的輪迴已經讓他的心變得堅硬如鐵。
他只信任自己。
但心不是石頭。
越堅硬,越容易產生裂痕。
除非重新變得柔軟,才能撫平裂縫。
維克托忍住內心的悸動,手中拿起水杯。
輕輕一飲而盡。
……
第二天,第三天。
後續的時間裡,維克托的桌上,每次都會多出一杯水。
就像是某人小心翼翼的關心,卻又特別想讓他察覺。
維克托不予理會。
小孩子麼,幾分鐘熱度。
只要讓她意識到他的討厭,她就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快了,就快了。
維克托等到了下雪,等到莉雅拉著他一起出來看雪人。
那是她與海爾納森堆砌的巨大雪人,只是下一秒就被維克托用魔法毀掉了。
如何讓一個小孩開始對你產生討厭。
只需毀掉她心中最珍視的美好。
所以……
「這就是你要給我看……?」
「哇!哥哥,你好厲害!」
突然的崇拜,讓維克托後續話語戛然而止。
他原本想說的所有討厭的話語,被硬生生咽回了嗓子裡。
因為只是看著莉雅那雙真誠的眼神,他就再也說不出了半句令她討厭的話。
「你每天都要學習,壓力那麼大,我就請求海爾納森先生和我一起堆個雪人。」
「書上說的對,壓力越大,就越是需要一個東西,把它毀掉,發泄出所有的壞情緒!」
她是這麼想的。
維克托保持著舉起的手臂,可手掌微微顫抖,怎樣也收不回來。
只剩耳邊的最後聲音,在腦中不斷迴響。
「很開心吧!哥哥!」
他第一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間,真正意義上地把自己關了起來。
關了足足一整天。
隨後,過了一天,維克托好像恢復了全部的情緒。
冷淡,面無表情,重新回到了書房。
他特意擺好了魔法書,特意在桌邊放上了一杯水。
之後,離開了書房。
他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觀察書房的門。
不久,莉雅來了。
她依然端著一杯水,輕輕走進了書房。
而後趁著維克托不在,吃力地爬上了椅子,站在書桌前。
維克托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候。
沒過多久,他平靜卻顯著幾分急促的腳步迅速在門口響起,
聲音很清晰,只是聲音的大小沒有多少變化。
特意製造了混亂,等待著莉雅自己陷入焦慮。
經過半分鐘的短暫等待,維克托推開了書房門。
但他預期的場景並未出現。
莉雅沒有打翻水杯,而是正用手將書籍合上,並用書籤夾好了書。
正巧此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莉雅看著維克托,維克托也看著莉雅。
但這一次,維克托失去了斥責她的機會。
連一句過重的話,都難以從口中講出。
「……下來。」
莉雅很聽話,拿著厚重的書本下來,走到了維克托的面前。
又把那本略顯沉重的魔法書小心地放在了維克托的懷裡。
「哥哥,出門的話,要記得把書收好。」
「它那麼昂貴,要是被家裡的傭人偷走怎麼辦?雖然我們家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人。」
她才五歲,卻已經表現得如此成熟,那麼善解人意。
可愛的小臉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那微笑也令人難以抗拒。
「不過我剛剛偷看了一眼,魔法真的好深奧啊。」
「哥哥,我要是也想學的話,你能教我嘛?」
維克托回過神來,聽到莉雅的請求,後背不禁冒出一陣冷汗。
地獄將軍的後裔,絕不能學習魔法。
他不能讓莉雅面臨危險。
儘管平時向來穩重,這一刻他卻突然心神慌亂。
他本有更充分的理由拒絕莉雅,但這一次,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不……」
「你不能學習魔法。」
話音剛落,維克托便已經感到後悔。
這樣的回答,肯定會引起莉雅的進一步追問。
他應該如何繼續應對?
但出奇的是,莉雅聽到這話,只是開心地笑了笑。
沒錯,就是開心。
肉眼可見的,她的情緒上漲了幾分。
但她的嘴上,卻是很善解人意的說道。
「哎,這樣嘛。」
「也對,家裡養一個哥哥已經夠花錢了,我不能再讓你們有負擔。」
「我也不一定有哥哥的天賦,說不定根本學不會。」
說完這些話,她又回望了維克托,眼神中帶著安慰。
「而且我相信,哥哥以後一定會保護好我的。」
話音剛落,她突然伸出小手,輕輕抱了維克托一下。
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小跑出了書房。
再一次的,沒有給維克托留下任何機會。
噗通。
魔法書重重地掉落在地板,發出木板沉悶的回聲。
然而維克托並未在意,也沒有撿起那本對他來說毫無用處的書。
他的心,終於亂了。
再後來,即便他不想去承認,也明白了一件事。
莉雅變了。
變成了維克托無論做些什麼,她都一定不會討厭的模樣。
曾經的兄妹,在這個時候,基本已經徹底決裂。
可現在的莉雅,
她依然每天都會為他送水,哪怕他從來都不會去理會。
她無時無刻都會惦記著維克托,哪怕他從來都不在乎。
就像在安撫一個冷漠的戀人,她給予他細緻入微的照顧。
試圖用時間,去溫暖一塊冰冷的石頭。
維克托無法消受,因為這一切與他的期望截然不同。
可他更不能,也絕對不會攻擊莉雅。
然而莉雅似乎更加確信了他的偽裝。
她不斷試探他的極限,行為變得越來越無所顧忌。
即使遭到他口頭的嚴厲斥責,也只會微笑著為他端上一杯熱水。
用她柔軟的小手輕按他的肩膀,並小心翼翼地輕聲問候:
「累了嗎,哥哥?」
這哪是在焐熱一塊石頭。
而是她明知道,這塊冰冷的石頭永遠不會傷害她。
哪怕再過分一點,更過分一點。
維克托也只能儘量避開。
卻無法阻止,她一點又一點的壓榨他最後的空間。
直到她八歲那年。
格溫來了。
這個與莉雅同齡的女孩迅速成為了她的好友,她們的關係變得非常密切。
也因此,莉雅終於沒了來騷擾他的時間。
維克托得以鬆了口氣。
再等等吧。
等他搬離這個家,莉雅可能會開始厭惡他。
只是,明明她們的關係很好。
為什麼,在維克托不經意間出門的時候,卻總能夠看到莉雅和格溫眼中相互產生的敵意。
曾經的她們在小的時候,也會在關係要好的同時互相敵視嗎?
維克托有點忘記了,
他有些迷茫,於是重新回到了書房。
所以他並沒有聽到,也無法聽到兩個小女孩的私密談話。
「一三五七歸我,二四六歸你。」
「憑什麼周日歸你?」
「就憑那是我老公,我們以後會結婚的!」
「呵,近水樓台先得月,說不定他這次不會和你結婚呢?」
「不可能,他一定會來找我求婚的!」
「那我也不會把周日讓給你!」
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說不定她們只是在玩過家家。
於是時間慢慢推移,直到維克托十五歲的那天。
年僅十五歲的二階法師,出現了。
遠在北疆的安格斯伯爵依舊熱情地邀請了維克托和提斯納托。
格溫也在場。
維克托並未多關注這個只有十歲的小騎士,自然也就未能察覺。
當時的格溫,站在安格斯的身後,低垂的頭掩藏著一抹明顯的不安。
「我想為格溫找個未婚夫。」
當安格斯平靜的說出這話時,無論是格溫還是維克托,全都齊齊的抬起了頭。
仿佛他們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而此時,維克托已經率先開口。
「安格斯伯父。」
「如果您對您女兒的未來憂心忡忡,那就把她託付給我吧。」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格溫想要成神,他這裡,是必不可少的關鍵。
格溫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其實,這場婚約,格溫只需要等待。
她知道,她的父親會答應維克托的。
但她還是沒能忍住,
在維克托未完成最後一句話之前,她突然打斷了他。
「我保證不會讓她……」
「我答應你。」
來自格溫的應答,終究是讓場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無論是安格斯,還是維克托。
似乎他們都沒有想到此時的格溫會突如其來的講出這句話。
安格斯皺起了眉頭,甚至眼中多出了幾分不受控制的惱怒。
維克托更是沉默,他不知道哪個環節到底出了錯誤。
莉雅如此,格溫,亦是如此。
可此時的她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就像莉雅一樣。
明明年紀不大。
卻已經表現出了不容拒絕的決心。
「父親做不了我的決定。」
「所以,我非你不嫁。」
……
這個婚約還是被定下來了。
雖然格溫表現出了那樣的決心,但安格斯最後沒怎麼太過在意。
小孩子嘛,簡單的愛慕可以隨時改變。
以後說不定就不喜歡了。
而且,有個婚約也的確能有效防止其他人惦記上格溫。
當然,對於安格斯來說,答應下來的原因其實還有一點。
大不了,未來把維克托殺了。
省的女兒惦記。
畢竟,他對維克托的真實實力一無所知,
自信有時候確實是件好事。
然而,和安格斯相反。
定下婚約,倒是讓維克托愈發的心神不寧。
他不止一次的開始思考,究竟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
為何不僅是莉雅,連格溫也開始變得與眾不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避開,避開。
還是避開。
但他無處可避。
格溫還好,只有一個婚約。
她終究是要繼續接受騎士練習。
而莉雅,卻是始終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
他拿什麼避開。
再等等,再等等。
就快離開這裡了。
二十歲。
提斯納托提前進了棺材。
帶著鎧甲與先祖留下的寶箱,一同安葬在陵墓。
莉雅哭得很傷心,格溫正在安慰著她。
她們誰都不知道。
提斯納托的死,是維克托刻意為之。
倒不是維克托殺了提斯納托,而是他事先的布局。
提斯納托原本是不會這麼早就去世的,即便是死了,他的靈魂也會進入地獄。
但他的名氣十足,他的靈魂早已被『大法師』盯上。
維克托告訴他,在他『死』後,大法師一定會邀請他進入英靈殿。
那時候,所以越早越好,提斯納托可以更早的成為他這邊的內鬼。
雖說維克托根本不確定提斯納托這張牌究竟能不能用上。
畢竟這麼多次的輪迴,維克托也從未等到那個最重要的底牌回來。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他一次又一次地勸說提斯納托早點進墓。
但還是一次都沒用上過這張牌。
可萬一呢。
他已經經歷了這麼久,萬一等到了呢?
是啊……萬一呢?
提斯納托死了,維克托繼承了家主之位。
他終於可以搬去提前在王都購置的宅邸,離開莉雅。
可是,就在離開王都的前一天。
維克托坐在自己的房間內,一腿搭起,轉頭望著窗外的月亮。
夜很靜,除了鳥兒稀疏嘰喳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了模糊的風聲。
月亮從幾縷煙雲後探出頭來,向著天空潑灑下了靈動的光芒,向著克萊文納的宅邸散出了一捧銀紗。
月光輕柔地照在維克托的側臉上,使得他的風衣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
吱——呀。
門沒有鎖,所以門外的人很輕鬆的就推開了房門。
屋裡沒有點亮一盞燈,只有月光照耀她纖細的身影,映出地面的影子。
維克托沒有開口,靜靜等待。
等待那一雙手,悄悄的從身後環抱住了他的身體。
他能夠感覺到身後少女的輕微顫抖,帶著明顯的不舍。
「哥,不要丟下我,不要拋棄我。」
「我只有你了。」
「就算是離開,帶上我……」
「好嗎?」
或許是那晚月色太美,太過溫柔。
無法抗拒,他答應了她的請求。
「好。」
……
克萊文納家搬到了王都。
但家族留在布萊斯頓的產業並沒有被遺忘。
畢竟,布萊斯頓一直都是他們最重要的領地。
其實維克托無法理解,為什麼莉雅非要跟他來到王都。
因為就算是來了王都,她平時也需要來回在布萊斯頓與王都反覆趕路。
但她卻偏偏要跟著他,非要定居在王都。
明明留在布萊斯頓,克萊文納家族的生意才能夠做得更大。
但維克托沒有過多去詢問,他也不會去詢問。
他只需要一直保持自己人厭狗嫌的人設就好了。
隨後,維克托成功晉升到了三階法師。
二十歲的三階法師,放眼整個帝國歷史,也僅此一位。
他也如願以償的接到了一個又一個貴族的邀請。
很好。
接下來只要拒絕其他貴族的邀請,再把那個自家兒子敢追求格溫的伯爵揍一遍。
讓所有人都認識到維克托的怪癖就可以了。
只是,就在他打算這麼去做的時候。
一場震動整個王都的邀請,出現在克萊文納家族的門口。
那是一隊皇家護衛,為首的護衛隊隊長來到了他們家門口,求見維克托。
這是維克托又一次感到茫然。
他出了門,接過皇家護衛的邀請函。
並看著對方極為恭敬地低頭,彎腰致意。
「子爵大人,陛下邀請您前去皇宮。」
「我只是個送信的,具體事宜我也不清楚,您就不要為難我了。」
護衛苦笑一聲,把信送到之後,便帶著皇家護衛離開了宅邸。
大張旗鼓的來,大張旗鼓的走。
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皇帝請人。
維克托看著手裡的這份華貴邀請函,不禁伸手揉了揉眉心,感到更加苦惱。
其他人的邀請,他都可以拒絕。
唯獨皇室,不行。
原因很簡單。
他拒絕其他人,別人眼中的他,就是一個討人厭的瘋子。
僥倖成為了三階法師而已。
但他若是拒絕了皇帝,在別人眼中,他就是個可以被嘲笑的傻子。
傻子不會被討厭,他們只會逗傻子玩。
甚至連帶著整個克萊文納家,都會成為他們嘲笑的對象。
皇帝很聰明,沒有直接說明原因,就沒有留給他任何拒絕的餘地。
只是邀請他前去皇宮,宛若一個長輩對後輩的關懷。
可即便不想承認,維克托也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變化。
所以他帶著猜測,打開了那封華麗的邀請函。
上面是皇帝的親筆信,字跡遒勁有力,
內容則是請求維克托·克萊文納子爵前往皇宮。
擔任公主的老師。
他猜對了,沒有一絲意外。
維克托放下了邀請函,
也放下了他心中最後的僥倖。
……
之後,維克托前往了皇宮。
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他成為公主專屬魔法老師的消息便在王都迅速傳開。
王都內的所有貴族們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都感到萬分震驚,
畢竟誰也沒想到,皇帝會讓維克托擔任公主的老師。
但貴族們卻又都毫不意外,因為維克托的天賦確實有目共睹。
將他提前綁定於皇室的戰車上,確實是個明智之舉。
只是,為什麼是公主?
畢竟維克托再天才,他也只是三階。
帝國又不是沒有四階法師,儘管王都僅有一位拉歇爾。
但只要皇帝想,從其他城市調來一位四階法師,並不困難。
更何況年長的法師擁有更豐富的知識和教學經驗。
不管怎麼想,這老師的頭銜也不至於放在維克託身上。
呃?等一下?
不少貴族們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些奇怪的想法。
如今維克托二十,公主六歲。
這差距雖然過大,但等公主十八歲時,維克托也就才三十二歲。
再加上法師職業平均都年輕長壽,尤其是維克托這種二十歲就成為三階法師的天才。
怕是四十歲時,外貌也依然和二十歲一樣。
嘶……
這皇帝,不會是想……
可維克托有婚約啊,這還是由皇家騎士團的格溫騎士親自透露的。
皇帝不會真的想搶奪別人的未婚夫吧……
然而,維克托已成為公主的老師,這一事實深植人心。
所以這個時候的維克托,無論再做什麼,也不可能讓人討厭得起來了。
沒有地位,那就是討厭的瘋子。
可一旦有了地位,維克托再做點什麼。
那他就是孤僻的天才啊!
這一刻的維克托似乎也接受了這一命運。
不再跟著既定的輪迴而行,而是選擇全心指導帝國公主奧瑞麗安。
但他並未忘記那一天的到來。
也絕不應該忘記。
恍惚之間,時間再次過了九年。
維克托結束了對奧瑞麗安今日的課程。
如往常一樣,他準備離開。
可今天,奧瑞麗安卻反常的叫住了他。
「老師。」
維克托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如今的奧瑞麗安,已經長大許多。
亭亭玉立的少女,臉上更是帶著一份與年紀並不相符的成熟。
「我會成為皇帝的,對嗎?」
維克托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帝國歷史,還沒有皇位傳女的先例。」
「那我就是第一個。」
毋庸置疑的語氣,就好像她經歷過這一切一樣。
此時的奧瑞麗安,貌似恢復了她身為女皇時的氣質。
但她才十五歲,她怎麼會回到那個時候呢?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一個維克托一直不願意猜測,卻處處告訴他已經實現的事實。
「你的演技太差了,奧瑞麗安。」
「有沒有可能,我從來都沒演過?」
奧瑞麗安踏著緩慢的步伐,走了過來,逐漸逼近到維克托的面前。
而維克托也沒有後退,轉身低頭,靜靜的看著身前的少女。
然後,聽著她咄咄逼人的話語響起:
「老師,我喜歡你。」
「你拒絕過我很多次,但我還是要說清楚,我喜歡你。」
「可你還沒成年……」
「那我就再等三年!」
她直接開口打斷了維克托的話,伸出一隻手,扯住了維克托的衣領。
隨後,奧瑞麗安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臉直接貼近到了維克托的面前。
女皇的強勢,此刻竟在一個弱小的少女身上顯現而出。
「我等了那麼久,不差這幾年了。」
終於,在雙方無言沉默的對視中,她鬆開了維克托的衣領。
又很溫柔的打理了一下維克托的衣領,將其撫平。
隨後退開幾步。
捻起裙擺,輕微鞠躬。
好像恢復了之前的公主姿態。
語氣羞澀,其中稍顯溫柔。
「老師。」
「期待您的明日光臨。」
……
明日,還能有明日嗎?
維克托從容的離開了皇宮,沒有讓人看出半點異樣。
只是,奧瑞麗安的行為,已經向他表明了所有。
無論是她,莉雅,亦或是格溫。
她們全都恢復了記憶。
可這是為什麼?
他本應該為此感到高興的。
只是疑惑,終究占據了思想中的大半。
不過……既然每個人都恢復了記憶,那艾麗卡呢。
她會不會也恢復記憶。
甚至,再換個方向思考。
她會不會已經擁有了自然傳承。
好在,一切答案,都將在明日揭曉。
這是他始終記住的一天。
回到家中,房門自動推開。
「哥,歡迎回家。」
莉雅已經在門口等待了很久。
她帶著微笑,為維克托摘下了身上的風衣。
維克托沒有拒絕,平靜接受著莉雅對他的好意。
他們每個人都對此心知肚明。
卻又每個人都不想戳穿。
就這樣平靜的過著看似夫妻才有的日常。
直到維克托突然多問了一句。
「邀請函呢。」
莉雅眨了眨眼,好像有些疑惑,開口詢問:
「什麼邀請函。」
「公爵女兒的十七歲生日晚宴,明天不就是她的生日了嗎?」
他沒有多言,或許是怕莉雅產生什麼誤會,向著屋裡緩步走去。
直到莉雅更為疑惑的回答聲響起。
「公爵女兒?」
維克托,猛的頓住了腳步。
因為她說。
「公爵他,沒有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