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沈凝遲疑地問:「去哪裡?」
「還在京城,會很安全……我傳信與你衛師兄了,他會找到睿王,到時會隨睿王一起到京中。」
玉虛塵溫和地說道:「你姨母在宮中也會無恙。」
「……」
沈凝有些猶豫。
的確裴皇后是她目前十分擔心的。
她原本進宮留在裴皇后身邊,也是為了保護。
可現在玉虛塵這樣說……
她不知道玉虛塵要自己跟他去幹什麼,卻是當真想和玉虛塵待在一塊兒。
因而那份猶豫並沒有很久,沈凝便點頭:「好,我隨你走,但我要先與姨母去說一聲,忽然消失她會急瘋的。」
「當然。」玉虛塵微笑:「晚一些,天色暗下來離開,走之前我隨你一起告知她,好讓她放心。」
「行啊!」
沈凝笑盈盈地應下。
因知曉晚上要一起離開,之後可能還會有好一段時間都在一起,她轉身走人的時候都不像昨日那般依依不捨。
走的很是乾脆果斷。
她回去時,恰逢裴皇后忙完瑣事來尋她。
沈凝便小聲地將見到玉虛塵之事告訴了裴皇后。
裴皇后微怔,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
夜幕降臨後,玉虛塵果然如期而至。
那時裴皇后已經屏退左右,只余心腹梁嬤嬤陪伴在她和沈凝身邊。
看著一身素衣的玉虛塵,裴皇后眼神有些恍惚。
二十年不見,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
但整張臉卻和當初一樣,毫無歲月的痕跡。
可偏生那雙眼,又深如幽潭,像是看盡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明明溫和帶笑,卻透著一股子隔絕塵世的疏冷淡漠。
「許久不見。」玉虛塵清淡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沈凝這一日都很激動,此時早已按捺不住,提著裙擺便小跑了去,眼神閃亮:「你來了?」
玉虛塵微笑著朝她點頭。
裴皇后感覺,他這時候對著沈凝的笑容,還是很有溫度的。
沈凝回頭對裴皇后說:「姨母,您看到了也便確定安全了吧?那我這就要走了!」
玉虛塵說:「我會照顧好她的。」
裴皇后沉默了良久,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再沒有任何其餘話語。
玉虛塵頷首後,便帶著沈凝離開了鳳儀宮。
對於如何離開皇宮,沈凝從不擔憂。
如玉虛塵這般厲害的人物,這世上又有什麼地方能攔得住他的來去?
果然他們出了鳳儀宮大殿之後,玉虛塵便捏住沈凝的袖角,輕輕一躍,帶著沈凝飛掠而去。
那速度比沈凝自己用輕功,或者和容澈在一起的時候都要快得多。
宮中巡視的禁軍根本都不曾意識到,他們已經離開宮禁,落到了皇宮外面一處安靜的小巷子裡。
腳踩到實地的那一瞬間,沈凝不由低呼了一聲。
玉虛塵回頭,神色關懷:「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
沈凝搖頭說:「就是覺得好快……您以前帶阿娘這樣飛馳過嗎?這種仙人一樣的感覺可太好了。」
「也是有過的。」
「什麼時候?」
「我想,這裡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玉虛塵笑道:「先到落腳的地方再說。」
沈凝「啊」了一聲,也意識到自己太心急火燎了,連忙點頭。
玉虛塵帶她在這夜色迷茫的京都之中穿梭而過,大約小半盞茶的功夫後,落到了一座乾淨的小院之中。
玉虛塵鬆開沈凝的袖角,上前推開廂房的門,「這是當初靜王大軍入京之後,我在京城暫時落腳的地方。」
「我們就在這裡住幾日吧。」
玉虛塵亮了屋中燈火,桌上竟有溫熱茶水,似是有人專門打理庭院,還準備好了這些。
沈凝點點頭。
這片刻的飛掠之後,她可沒忘記先前好奇之事。
如今毫無困意,自是順勢問起。
玉虛塵給沈凝沏了茶,「有過很多次,你想聽?」
「想啊!」
沈凝立即說道:「很好奇。」
她雖然問過阿娘一些,但裴懷英把她自己和玉虛塵的相見相識說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而且語氣冷靜的半點其餘情緒都沒有。
沈凝半點也感受不到父母曾經的微妙情愛之處。
可她卻又堅信,爹娘當初肯定是有真感情的。
如今能面對面地詢問玉虛塵,玉虛塵又是一幅有問必答的模樣,這種機會怎能放過?
玉虛塵對著沈凝時無疑是極好說話的。
他輕輕一笑後,與沈凝說了句「容我理理思路」,而後便開始說起他與裴懷英曾經之事。
玉虛塵說的很慢。
一樁樁,一件件,他時間、地點、涉及的人……他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那些在裴懷英口中刻板無趣之事,被玉虛塵淺淡地道出,又因著玉虛塵溫和之中帶幾分繾綣的神色,竟讓沈凝都覺得心動。
她想自己沒有胡亂幻想。
他們果真是情深意篤的。
不知覺間,外面天色都已經大亮,沈凝分毫不絕睏倦。
現在玉虛塵才說道百花莊結拜。
那一場結拜,原是百花莊主為了刺激玉虛塵,所以故意向裴懷英示好的,卻引得當初的靜王,如今的景和帝主動向前。
隱有表白之意。
所以提出了結拜,把靜王未出口的表白堵了回去。
「他那時待你母親倒是真心……」玉虛塵淡淡一笑,嘆道:「天都亮了,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想聽我再講給你。」
「好吧。」
沈凝也的確是困了。
她轉身上了床榻躺下。
玉虛塵坐在床弦上,替她拉了薄毯。
沈凝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緊了毯子一角:「這點小事,我自己是可以的。」
「我明白。」玉虛塵溫言道:「我知道你可以,能把自己照顧的非常好,只是如今我在你身邊,便想為你做一點什麼。」
「哪怕是一點點呢。」
「彌補的話聽起來很無趣可笑,但是現在我也沒辦法不說這些無趣可笑的話。」
他眸光溫柔之中帶著幾分遺憾:「我想彌補一點點。」
「……」
沈凝輕咬著下唇,鼻頭忽然一酸,眼底也浮起許多濕潤之意。
她弱弱低聲說:「人真的就是很貪心啊。」
可是這樣的溫柔的親生父親誰又能夠拒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