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跟我走吧

  玉虛塵走了。

  來的突然,走的更利落。

  衣袂飄飛間已不見了蹤影,勤政殿外的禁軍守衛竟都不曾被驚擾,無人發現他來過。

  只有那被點住了,定在原地的大太監全祿,以及景和帝,明白方才一切都不是做夢——那人真的來過。

  真的說了許許多多,還留下了那隻白瓷瓶。

  全祿發現自己能動了。

  撲跌到景和帝龍床前之時驚喘了一大口氣,額頭豆大的汗珠失控滾落,「陛下、陛下、您還好嗎?」

  景和帝死死地瞪著那小几上的白瓷瓶,似乎沒有聽到全祿的呼喊。

  全祿連連喚了好幾聲。

  瞧著景和帝神色越來越難看,還一直不吭聲,終於恐懼不已,朝外就要大喊「來人」。

  卻不料這時景和帝卻也喘了一口粗氣:「安靜。」

  全祿大喜:「陛下!」

  「安靜點。」

  景和帝顫巍巍地抬起手,「別大驚小怪的。」

  「是、是,老奴明白!」全祿上前去扶景和帝,捏著帕子給景和帝擦拭汗水,「現在好了,玉先生送了藥能解毒!」

  「他的藥定然是頂好頂好的,現在完全沒了後顧之憂!」

  景和帝靠在全祿身上,目光落定在那白瓷藥瓶,喃喃:「他說朕即便解毒也會身體虧損。」

  全祿笑容一頓,低聲開解:「那也總比七王信得過。」

  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他還說有因果報應呢。」景和帝幽幽又說:「朕不放那逆子,朕就會遭報應?呵呵……」

  景和帝輕輕一笑。

  渾濁的眼底閃爍著嘲諷與陰冷之色。

  他這一路走來,若怕報應怎能穩坐地位?

  弒殺君父的逆子絕對不能原諒,應當千百倍的償還。

  至於報應……

  他現在還怕什麼報應!

  *

  鳳儀宮

  沈凝翻來覆去了大半個時辰,難以入眠。

  躺在她身側的皇后也無法入眠。

  聽著吐納,沈凝便能知曉,不由十分愧疚:「定是我胡亂翻騰,擾了姨母的睏倦,不然我去偏殿找梁嬤嬤歇息吧。」

  她說著坐起身來。

  裴皇后手臂一抬,把她攔著按回床榻上去,「我是在想別的事情睡不好,並非被你擾,你平素睡的沉時我也是睡不著的。」

  沈凝「啊」了一聲。

  裴皇后又說:「這個我沒必要哄你玩,別起身了,躺回去吧。」

  「哦。」

  沈凝躺下,「姨母想別的事情睡不著,是想如今局勢,還有容煊嗎?」

  「嗯,怎麼能不想?」只是如今因聽到那人到來,更多了一份心事而已。

  沈凝一時無話。

  其實她總覺得,皇后姨母冷靜的過了頭。

  至少,如果是她處在姨母的位置上,發現容煊並非自己的親生子,她是絕對無法這般冷靜的。

  也或許是姨母崩潰不冷靜的時候,正好她不在京城吧?

  沈凝胡思亂想了會兒,抱住裴皇后的手臂,臉頰在她肩頭蹭了蹭。

  她經歷良多,已然明白許多時候,個人的劫難要個人自己去渡,旁人的安慰太過單薄無力。

  倒不如不說,安靜陪伴。

  兩人就這般沉默了許久後,裴皇后遲疑地問道:「他……我是說玉先生,可否說過會在京城停留多久?來、做什麼?」

  沈凝靠著裴皇后的手臂搖頭,「不曾說明,但他說會為陛下解毒。」

  「那如今局面就有了轉圜之處。」

  「是麼。」裴皇后輕輕出聲,聲音難得有些茫然縹緲之色。

  沈凝從望月山離開前去安南,再從安南到西陵,再轉京城到如今,心性已有些變化。

  對打玉虛塵之事,她也與先前有了不同。

  她承認自己就是個貪心之輩。

  既要沈敬軒那樣威武的爹爹,卻也無法放開玉虛塵那樣清風朗月的父親。

  此時與裴皇后一提起,沈凝便關不上話匣子,一直念著與玉虛塵有關的許多事情。

  心中或感嘆、或驚奇、或遺憾、或眷戀。

  裴皇后靜靜聽著,偶爾低低一笑,偶爾輕拍著沈凝的髮髻安撫著。

  卻是到沈凝說的睏倦睡著之後,她都始終不曾說過什麼。

  往事如煙不可追。

  當年微妙心思,到如今只能沉浸心底,不可說了。

  ……

  隔日沈凝睡到晌午才起身。

  如今身子越來越重,容易餓,也容易困,本就要比往常多睡一段才能恢復精神。

  現在得知玉虛塵到來,竟是徹底安了心睡過去便很沉很沉。

  她感覺,玉虛塵是如容澈一般可以讓人無比放心的。

  只要他們某一個在身邊,那就可以安枕無憂。

  裴皇后去過問宮中瑣事了。

  沈凝在宮娥的照看下起身洗漱,忽見髮帶之下有一張很碎小的紙條,寫著一個「後」字。

  沈凝看了片刻,將字條收好。

  她吃了點東西後,裴皇后那邊還沒忙完,沈凝便說要走動消食,到鳳儀宮後殿去。

  果然在昨日那裡看到了一襲素衣的玉虛塵站在樹下。

  沈凝滿面喜悅快步跑近:「我就知道是你,你等我多久了?」

  「一會兒吧。」玉虛塵轉過身來,面容清朗溫柔如故,微笑道:「我昨晚去見了陛下,放了解藥。」

  沈凝愣了一下:「你這麼快已經辦好了?」

  「是。」

  「那、那陛下的毒很快會解除嗎?」

  「是。」

  「那這樣的話,容子安怕是馬上要倒大霉了。」沈凝微蹙著眉毛,輕輕吸了口氣,「這般緊繃局面總算有了可破之口。」

  「或許未必如你所想。」

  沈凝詫異:「為什麼?是這中間還會有什麼別的……波折嗎?」

  玉虛塵沉默片刻,說:「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麼與你說,但容子安在此次亂局之中應不會如你所說的倒大霉。」

  沈凝皺起眉頭,遲疑地思忖他是不是看到了未來之事。

  她十分好奇他看到了什麼。

  以陛下的心性怎會不對容子安千刀萬剮?

  陛下只要性命不受脅迫絕對有能耐將容子安拿住。

  姜到底是老的辣,這麼多年陛下的皇帝不是白做的,容子安再努力也只能做到如今份上。

  再有玉虛塵為景和帝解毒,容子安的籌碼就沒了。

  可她又深知所謂「未卜先知」之事有著頗多之忌諱。

  玉虛塵說不知怎麼說,那便是無法明言。

  沈凝只得將好奇全都壓下。

  這時玉虛塵說道:「那是七王和陛下之間的爭鬥,你們不會受傷害。」

  頓了頓他又說:「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