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叩了機關門，等了良久也沒有等來回應。
崔彥軍低聲說：「青竹小先生說過，如今裡頭沒人了，這……」
「嗯。」
沈凝點點頭。
有人在山中，便要叩響機關門，等人來開口。
但若沒人在山中，自然也有沒人在山中的進山辦法。
先前青竹提點過她。
沈凝是學過奇門五行的。
踏著步法，沈凝穿過那道機關門，毫無意外地進到瞭望月山內。
藍星一直牽著沈凝的手，也隨之而來。
為這般玄妙的地方嘖嘖稱奇。
不過她看得出來，沈凝興致並不算太高，便安靜地閉上嘴巴，隨行在沈凝一側，護著她。
順著那走過許多次的路，沈凝停在竹舍之外。
竹舍的門開著一扇，院內枯黃的竹葉落了厚厚的一層。
清風波盪，卷著竹葉飛起，還有幾片飄到了沈凝的面前，被沈凝伸手接住。
藍星遲疑道：「這裡……好像沒人了？」
沈凝沒有說話，推開竹舍的門走進去，徑直走向玉虛塵當初所居的房間。
裡頭空蕩而冷清。
隨著開門帶起的風，那掛在左右的紗帳起起落落，桌上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可以想見，這裡的主人已經離開許久。
沈凝停在桌前，看著那桌上倒扣的竹節杯，腦海之中閃爍著許多回憶的碎片。
當初她和阿澈在這裡喝過玉虛塵煮的茶。
她也為玉虛塵煮過一杯茶水。
如今真正是人去樓空了。
這當初看在沈凝眼中的神秘而讓人嚮往的寧靜與世外之地，如今只剩下一片荒涼。
冷風像是吹進了沈凝的心裡。
讓她的心田也有些涼意。
沈凝深吸了口氣，指尖點在那竹節杯上，低聲喃喃：「他會去哪裡呢？」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藍星不能。
留在安南的青竹也不能。
藍星瞧著沈凝心情低落，想安慰她一下，卻唇瓣張合半晌不好說，最後乾巴巴地說：「有緣千里來相會！」
「小姐別太傷懷，咱們先到西陵去找殿下，沒準兒在西陵就能遇到您說的那位仙人呢？」
「希望。」
沈凝一笑，將自己指尖撥弄的歪斜的竹節杯放好，而後環視這間屋子一圈兒，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出去時，她將門仔細關好。
竹舍的院門也仔細拴上。
她希望真如藍星所說，有緣千里來相會。
希望……還可以再見一面。
*
出瞭望月山地界，基本等於離開安南範圍，再往西南便是西陵之地了。
如今情況無法確定，暗閣的消息也十分滯後，沈凝決定低調行事。
在進入西陵之前，一行人便做了簡單的改扮。
沈凝為少夫人，臉上塗抹了銀眉所帶的易容之物，頃刻便從膚白貌美變成了臉色蠟黃，十分不起眼的模樣。
銀眉和藍星扮做婢女，都是粗布麻衣，很是樸素。
崔彥軍扮做僕人。
幾人臉上都做了遮掩，看起來非常普通，就是尋常平頭百姓。
如此這般放緩了速度，終於在離開安南之後的第七日，正式進入西陵中心大城。
午時，崔彥軍找了個樸素的小店，要了些飯菜，主僕幾人坐在角落位置用飯。
小店生意一般，客人也不多。
等著夥計上菜的功夫，崔彥軍低聲說道：「暗閣在這城中有一個聯絡點，但現在不知道那裡是否安全。」
「等吃完了飯，屬下先去探一探，如果沒有問題，再請主子過去。」
「然後從那個聯絡點打探殿下消息。」
「好。」沈凝點頭，示意崔彥軍坐好，「先吃飯。」
沒一會兒，夥計送上了飯菜。
幾人一路奔波，到此處別人的地盤也更為小心。
銀眉檢查過飯菜沒有問題，大家這才動了筷子。
飯菜並不太和口味。
大家都是勉強吃了一些墊了墊肚子，崔彥軍付了錢，便起身離開。
崔彥軍將馬車駕到一處僻靜的巷子裡，「屬下先去探一探。」
「你去吧。」
沈凝半掀起車簾，「我帶著藍星在附近轉一轉，你和銀眉去，有個照應。」
「可是——」
「你們去，我會小心的。」
沈凝這般堅持，又表示一定會小心，崔彥軍深吸口氣，凝重地看了藍星一眼，無聲地交代藍星小心謹慎後，帶上銀眉快速離開了。
藍星扶著沈凝手臂低聲說：「小姐，前面人多，咱們過去瞧瞧。」
「嗯。」
沈凝點點頭，便帶著藍星前往。
那不遠處的茶寮之下的確有些人，但若說人多……沈凝倒不以為是多。
只是相比其他地方，那處的人要多一些。
而且……
這城中的氣氛感覺有些壓抑和緊繃。
先前崔彥軍試著問那餐館的夥計打探一二，夥計支支吾吾都不太願意開口。
莫不是這城中出了大事？
這般思忖間，主僕二人已經到了茶寮邊。
她們與安南之地的人口音有差異。
這也是先前崔彥軍向那夥計打聽時，夥計支吾不說的理由吧。
到了此處沈凝便有了經驗，聲音很低地要了一壺粗茶和一盤米餅，之後就帶著藍星坐在角落不吭聲了。
不遠處幾桌瞧著穿戴都是販夫走卒，一邊喝茶一邊閒談，說話的聲音也很低。
不過沈凝耳力極好，那些人的話一字不落全被她聽到了。
「公主這些年身子都很是康健，怎麼會忽然就病的臥床不起了？你們說這是真的病了嗎？」
「哪能病的那麼蹊蹺，怕不是被人謀害了。」
「可什麼人會那麼大的膽子謀害公主？不要命了！」
「公主是上上等的金貴人物，一般人當然不敢謀害公主了，可是那上上等的金貴人物身邊，也有些利益連結的夥伴不是？」
「要是分配不均，難免招惹出許多是非來！」
「這話倒是很對……而且這地方原本也不是公主的地盤，這是睿王封地，公主只是後來的，倒是霸占此處。」
「我聽說前段時間睿王也到這裡了，還是被公主押著來的，這姑侄兩人矛盾也不小。」
「哼，老子管他們什麼利益不利益，姑侄不姑侄的，我只知道這十幾年苛捐雜稅多的要老百姓活不下去！」
其餘人都沉默下去，半晌才有人繼續說道：「希望這次能是個轉機吧。」
這些事情都是敏感之事，幾人說了會兒，看到又有新客人來喝茶，便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