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緣之一字

  許久之後,容楚靈只覺身子疲乏,精神也倦懶,低喃著好累,身子卻又忍不住朝著熱源處蜷縮。

  她似乎聽到裴書辭說了「抱歉」,便眼皮沉重的一點不想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原是記掛著要問他傷勢的。

  不過在被他那般結實的擁抱之後,她已經忘了。

  周遭感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冷時她便朝著身邊的熱源蜷。

  熱時她有拉扯著蓋著身子的什麼東西貪戀。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到了一個陽光和煦,清風送爽之處。

  綠油油的草地上鮮花點綴。

  一眼眺望而去,山丘起伏,有蝴蝶蜜蜂在花草之間飛來飛去。

  更遠之處一片片蔥鬱的樹木,山間有寺廟飛翹起檐角,還有隱隱的梵音傳來。

  在這一片美景之中,有少年策馬奔騰在草地上。

  身姿矯健,英姿非凡。

  她坐在馬車之中隨意一瞥,被他的身姿吸引,再移不開視線。

  「他是裴侯收養的義子,叫做裴書辭的。」

  一邊婢女低聲介紹,「前幾日參加了武試拔得頭籌,陛下很喜歡他呢,聽說以後要回安南掌管裴家。」

  「哦。」

  她輕輕應著,聽著清淡地漫不經心,但眼神卻一直追逐。

  那少年越跑越遠。

  馬車車窗有限,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竟帶著婢女下了車。

  卻只看到一點點,那人已經奔往遠處,身影越來越小,最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青草隨著微風泛起一層一層的綠浪。

  她站在馬車邊上輕嘆了口氣,很有幾分遺憾。

  在京城,難得見到那樣鬆弛而飛揚的少年人呢,可惜沒看多會兒……

  雙眸睜開,容楚靈神色茫然,有些怔愣。

  眼睫輕晃一二,她視線輕抬,看到了一片健康的蜜色肌膚,白色紗布裹著傷口。

  攬在腰間的臂膀熱燙而有力。

  她將他的左臂當做枕頭枕著,幾乎是整個人都被他圈抱在了懷中。

  被子輕輕搭在肩背上。

  而此時帶來大多數溫度的卻是身前這人的懷抱。

  容楚靈怔怔了片刻,額頭往前靠,貼在那人身前的肌膚上,嗅到了淺淡的汗味,合著幾分淡淡的青草氣息。

  她想起自己恍惚之中那個夢。

  那一天風景很好,草芽隨風盪起綠浪,郊外卻沒有什麼踏青的人。

  她站在那裡看他。

  他要是回頭,一定會看到她的。

  他當時沒有回頭。

  而她也只是覺得,那樣的青春飛揚,她沒有多看兩眼頗為遺憾。

  誰知到如今,他們成了夫妻。

  真正的,如此貼近的夫妻。

  緣之一字,當真微妙。

  輕吸了口氣,容楚靈又朝裴書辭懷中貼靠了幾分,雙手搭在兩人之間,淺淺眷戀。

  「醒了?」

  沙啞的男音在頭頂響起,那攬在容楚靈腰間的手臂也緊了緊,裴書辭問:「怎麼醒的這樣早?不累?」

  「困。」

  容楚靈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身子懶懶的,還有些泛酸便不提了,困是真的困。

  感覺睡得太少了,眼睛都有些發澀,根本不願意睜開。

  她方才瞧裴書辭傷口時,感覺床帳外面有些天光,想來是自己平素都這個時辰起身,所以到了點兒就醒了?

  平素……她都是早睡早起,極其自律的人呢。

  可今日真的睏倦到不想起身。

  也是真的有點戀著此時溫存的感覺,不願意起身。

  「那多睡會兒。」

  裴書辭這樣說著,瞧她倦怠如小貓一樣蜷在自己身前,心底又柔又甜,像是蜜糖化開了一樣。

  他湊上前去親了親容楚靈的耳朵,把她攬抱的更穩、更近,「睡吧。」

  容楚靈似有若無地「嗯」著,打了個小哈欠,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裴書辭卻是懷抱佳人無心再睡。

  最近他每日都休息,實在是休息的太久。

  昨晚雖然消耗不少體力,身子是有些倦怠的,只是做了真夫妻,心中十分興奮,一醒便沒了睡意。

  靈兒靈兒靈兒……

  他親親她,又親親她,心中歡喜又慶幸。

  當初在京城皇后要他選妻為穩固局勢,他知道自己喜歡沈凝註定無疾而終,所以用最最平靜的心態看待娶妻之事。

  娶妻是結盟。

  是娶一個可以協助他一起負責安南之事的人回來。

  最後那個人定了容楚靈,他也平靜以待。

  妻子與他而言更多像是同僚、盟友。

  他給的起尊重和體面,但別的卻不知如何去給。

  可隨著時間推移,日日相處,情愫好像不知覺就莫名生了出來,而且在他心裡慢慢紮根。

  根越扎越深,那棵情之樹也不由自己控制地越長越大。

  後來沈璇和元蓮生出現了。

  兩人之間冷淡起來。

  他神色有多淡定,其實心裡就有多慌亂。

  而那一棵情之樹卻是失控地瘋狂生長,越長越大,像是要把他那顆心沖碎了一樣。

  他怕她喜歡別人。

  他又笨拙地不知如何挽回。

  那一夜他去雲泉書院找她卻撲了個空,以為自己把她丟了,一顆心好像也被那棵樹撐的破裂成了碎片。

  後來他在書院棋社發現了她留下的記號。

  他追著那記號一路而去,終於在那波人出安南之前將他們截住。

  她被那些人提在手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她的脖頸那樣纖細嬌嫩,匕首刃面碰一下都會劃破肌膚,有血珠朝外滾動。

  那群人窮凶極惡。

  他們要他下馬跪地求饒,要他的人後退,要他自斷臂膀,他們還笑的猥瑣拉扯她的衣裙……

  她明明受辱,渾身顫抖,卻用盡力氣告訴他,不可以聽那些人的。

  她要他放箭!

  他彼時拉滿了弓,但如何敢放?

  那些人把她擋在前面,如若出現一點偏差,她都會出事的。

  她卻笑著說,「我相信你可以。」然後竟去奪那歹人手中匕首。

  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哪裡搶的了那些人手中兵刃?

  他被嚇的肝膽俱裂。

  可也就是她突然不要命的搶奪,爭取到了一點點時間。

  他的箭飛射而出,擊飛挾持她的匕首。

  他飛身下馬,將她帶到自己身邊護的嚴嚴實實,腰間長劍出鞘,瞬間砍殺幾人。

  而那先前膽敢拉扯她衣裙的長臉漢子,被他用馬鞭捲住脖子扯到了近前,單手捏碎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