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容楚靈只覺身子疲乏,精神也倦懶,低喃著好累,身子卻又忍不住朝著熱源處蜷縮。
她似乎聽到裴書辭說了「抱歉」,便眼皮沉重的一點不想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原是記掛著要問他傷勢的。
不過在被他那般結實的擁抱之後,她已經忘了。
周遭感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冷時她便朝著身邊的熱源蜷。
熱時她有拉扯著蓋著身子的什麼東西貪戀。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到了一個陽光和煦,清風送爽之處。
綠油油的草地上鮮花點綴。
一眼眺望而去,山丘起伏,有蝴蝶蜜蜂在花草之間飛來飛去。
更遠之處一片片蔥鬱的樹木,山間有寺廟飛翹起檐角,還有隱隱的梵音傳來。
在這一片美景之中,有少年策馬奔騰在草地上。
身姿矯健,英姿非凡。
她坐在馬車之中隨意一瞥,被他的身姿吸引,再移不開視線。
「他是裴侯收養的義子,叫做裴書辭的。」
一邊婢女低聲介紹,「前幾日參加了武試拔得頭籌,陛下很喜歡他呢,聽說以後要回安南掌管裴家。」
「哦。」
她輕輕應著,聽著清淡地漫不經心,但眼神卻一直追逐。
那少年越跑越遠。
馬車車窗有限,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竟帶著婢女下了車。
卻只看到一點點,那人已經奔往遠處,身影越來越小,最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青草隨著微風泛起一層一層的綠浪。
她站在馬車邊上輕嘆了口氣,很有幾分遺憾。
在京城,難得見到那樣鬆弛而飛揚的少年人呢,可惜沒看多會兒……
雙眸睜開,容楚靈神色茫然,有些怔愣。
眼睫輕晃一二,她視線輕抬,看到了一片健康的蜜色肌膚,白色紗布裹著傷口。
攬在腰間的臂膀熱燙而有力。
她將他的左臂當做枕頭枕著,幾乎是整個人都被他圈抱在了懷中。
被子輕輕搭在肩背上。
而此時帶來大多數溫度的卻是身前這人的懷抱。
容楚靈怔怔了片刻,額頭往前靠,貼在那人身前的肌膚上,嗅到了淺淡的汗味,合著幾分淡淡的青草氣息。
她想起自己恍惚之中那個夢。
那一天風景很好,草芽隨風盪起綠浪,郊外卻沒有什麼踏青的人。
她站在那裡看他。
他要是回頭,一定會看到她的。
他當時沒有回頭。
而她也只是覺得,那樣的青春飛揚,她沒有多看兩眼頗為遺憾。
誰知到如今,他們成了夫妻。
真正的,如此貼近的夫妻。
緣之一字,當真微妙。
輕吸了口氣,容楚靈又朝裴書辭懷中貼靠了幾分,雙手搭在兩人之間,淺淺眷戀。
「醒了?」
沙啞的男音在頭頂響起,那攬在容楚靈腰間的手臂也緊了緊,裴書辭問:「怎麼醒的這樣早?不累?」
「困。」
容楚靈低聲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身子懶懶的,還有些泛酸便不提了,困是真的困。
感覺睡得太少了,眼睛都有些發澀,根本不願意睜開。
她方才瞧裴書辭傷口時,感覺床帳外面有些天光,想來是自己平素都這個時辰起身,所以到了點兒就醒了?
平素……她都是早睡早起,極其自律的人呢。
可今日真的睏倦到不想起身。
也是真的有點戀著此時溫存的感覺,不願意起身。
「那多睡會兒。」
裴書辭這樣說著,瞧她倦怠如小貓一樣蜷在自己身前,心底又柔又甜,像是蜜糖化開了一樣。
他湊上前去親了親容楚靈的耳朵,把她攬抱的更穩、更近,「睡吧。」
容楚靈似有若無地「嗯」著,打了個小哈欠,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裴書辭卻是懷抱佳人無心再睡。
最近他每日都休息,實在是休息的太久。
昨晚雖然消耗不少體力,身子是有些倦怠的,只是做了真夫妻,心中十分興奮,一醒便沒了睡意。
靈兒靈兒靈兒……
他親親她,又親親她,心中歡喜又慶幸。
當初在京城皇后要他選妻為穩固局勢,他知道自己喜歡沈凝註定無疾而終,所以用最最平靜的心態看待娶妻之事。
娶妻是結盟。
是娶一個可以協助他一起負責安南之事的人回來。
最後那個人定了容楚靈,他也平靜以待。
妻子與他而言更多像是同僚、盟友。
他給的起尊重和體面,但別的卻不知如何去給。
可隨著時間推移,日日相處,情愫好像不知覺就莫名生了出來,而且在他心裡慢慢紮根。
根越扎越深,那棵情之樹也不由自己控制地越長越大。
後來沈璇和元蓮生出現了。
兩人之間冷淡起來。
他神色有多淡定,其實心裡就有多慌亂。
而那一棵情之樹卻是失控地瘋狂生長,越長越大,像是要把他那顆心沖碎了一樣。
他怕她喜歡別人。
他又笨拙地不知如何挽回。
那一夜他去雲泉書院找她卻撲了個空,以為自己把她丟了,一顆心好像也被那棵樹撐的破裂成了碎片。
後來他在書院棋社發現了她留下的記號。
他追著那記號一路而去,終於在那波人出安南之前將他們截住。
她被那些人提在手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她的脖頸那樣纖細嬌嫩,匕首刃面碰一下都會劃破肌膚,有血珠朝外滾動。
那群人窮凶極惡。
他們要他下馬跪地求饒,要他的人後退,要他自斷臂膀,他們還笑的猥瑣拉扯她的衣裙……
她明明受辱,渾身顫抖,卻用盡力氣告訴他,不可以聽那些人的。
她要他放箭!
他彼時拉滿了弓,但如何敢放?
那些人把她擋在前面,如若出現一點偏差,她都會出事的。
她卻笑著說,「我相信你可以。」然後竟去奪那歹人手中匕首。
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哪裡搶的了那些人手中兵刃?
他被嚇的肝膽俱裂。
可也就是她突然不要命的搶奪,爭取到了一點點時間。
他的箭飛射而出,擊飛挾持她的匕首。
他飛身下馬,將她帶到自己身邊護的嚴嚴實實,腰間長劍出鞘,瞬間砍殺幾人。
而那先前膽敢拉扯她衣裙的長臉漢子,被他用馬鞭捲住脖子扯到了近前,單手捏碎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