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柯氏有些怯怯的，低聲回話：「當初是二月份成婚的，今年過了年到二月，就整整十九年了。」
「十九年。」
裴懷英淡淡地說：「人生能有幾個十九年呢？」
「你嫁去定國將軍府上，也是兢兢業業，照看府宅，陪伴孩子，這些我凝兒都與我說了。」
「你曾有些私心……」
柯氏瞬間緊繃起來，想起沈凝「瘋癲」那三年，她在沈府的幾番動作。
當時皇后懶得管沈家的事情。
沈凝又被容澈困在睿王府。
裴懷英死了。
沈敬軒被沈凝氣走。
有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她和沈璇難以避免地張揚了起來。
可三年過去，沈凝回到府上，只幾個動作就把她和沈璇打回原形，她縱然再多不甘願，也只得回到小心謹慎的狀態。
可是沈璇有過真正大小姐的經歷之後，心野了，竟然一步步做錯事情。
落得被皇后趕到安南來的下場。
此時聽到裴懷英說「私心」，柯氏便想辯解一二。
卻是還沒開口，就聽裴懷英說道：「人都是自私的，你有些私心也是人之常情，我很能理解。」
「……」
柯氏僵在那兒，不知是要順著裴懷英的話繼續往下說，還是辯駁一二。
最後實在拿不準裴懷英的心思，只好僵硬地賠了笑臉：「裴侯寬厚，是妾身的福氣。」
這話倒也有幾分真心。
但凡裴懷英是個計較的，只怕她和沈璇的日子都不好過。
「凝兒說你很好，是個溫柔的人。」裴懷英繼續說道：「她說小時候，皇后待她嚴格，父親雖對她好，可到底是男人。」
「男人不了解女兒家的心思，好多時候，都是你在陪伴，用溫順撫平了她好多心事和煩惱。」
柯氏不好意思地笑：「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睿王妃……凝兒她小的時候很好。」
「對妾身以及璇兒都是極好的。」
只是及笄之後忽然大變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裴懷英笑道：「看的出來你們以前的情分是不錯的，將軍也與我說了，你和你的女兒，他會周全照看。」
「你們都是他的親人，凝兒有的，你的女兒也會有。」
柯氏愣住了。
其實沈敬軒有和她表達過這個意思。
但是在柯氏看來，沈敬軒說了不算！
到底一切能不能兌現，關鍵還是要看裴懷英的態度。
裴懷英才是正主。
柯氏也曾想過，自己可以到裴懷英面前來露露臉，探一探她的口風呢？
可是裴懷英真的……只柯氏和裴懷英對視一眼，就覺得心裡發憷。
裴懷英是開疆擴土的大英雄。
她只是內宅微不足道的小婦人，再想想當初她試圖占了沈家家產，還和裴懷英的女兒沈凝撕扯對抗過一番……
柯氏就覺得心裡沒底。
因而一直不敢到裴懷英這裡來，哪怕是主動靠近一點，和裴懷英說句話，她都是怕的。
而現在，裴懷英親口說這個。
就像是所有事情一下子有了定論，能確保萬無一失一樣，柯氏如何能不激動？
她只怔愣了片刻，便滿臉喜色，「那真是太好了！多謝裴侯、多謝！」
「你不必如此客氣，這都是你應得的。」裴懷英徐徐說：「十九年的付出，你應該得到回報。」
柯氏滿面喜色，激動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便只好不斷地說是裴懷英寬厚，是沈敬軒有擔當，是沈凝大度。
可是說著說著，柯氏忽然想起沈璇來。
沈璇說自己根本不需要這個！
還在背地裡做了不知道什麼事——
柯氏捏緊了膝頭的衣裙，那份激動和喜色沒有堅持很久，就在想起女兒的叛逆時盡數消失，渾身僵冷的如墜冰窖。
「你怎麼了？」
裴懷英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柯氏被驚了一下，猛然抬頭，視線撞入裴懷英那雙淡漠且銳利的眸子。
只覺自己的心好像是被一隻手捏住，難以呼吸，驚懼地緊緊抿住了唇瓣。
裴懷英又問：「怎麼了？」
「……」
柯氏僵了片刻，忽然從凳子上滑下去，跪在裴懷英面前，慘白著臉說：「裴侯、裴侯……妾身有罪，請裴侯饒恕！」
裴懷英靠坐在床榻上，神色變動的不多。
只是柯氏一跪，她所處的位置變高了許多，瞧著柯氏，就有幾分居高臨下。
她淡淡道：「說吧。」
柯氏一聽這話，瞬間心又涼了半截。
果然裴懷英不是隨意叫她來，給她說這些的，而是知道了什麼，叫她前來敲打！
柯氏既害怕又懊惱，還猶豫。
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裴懷英？
可不告訴裴懷英，又要怎麼辦？
沈璇所說的那些事情，對柯氏來說簡直是發了瘋病。
而且現在看裴懷英的意思是已經知道了！
如果不提前坦白，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裴侯！」
柯氏如破釜沉舟一般地抬眸看向裴懷英，艱難說道：「如果妾身說了，您是否可以——」
裴懷英說：「只要不釀成大禍，我絕不追究你們母女。」
「真的嗎？」
「我向來一言九鼎。」
柯氏被這句話安了幾分心，咬唇片刻後，快速說道：「我知道的並不多，但可以確定有人在教唆璇兒做事。」
「她經常去醒春茶樓，還有老夫人對璇兒的依賴，也是有原因的。」
「好像是香料，老夫人聞到那個氣味就會比較舒服……」
「璇兒用了那種香料，才叫老夫人非她不可。」
「她就借著老夫人的喜歡，在府上、在府上日子過的很順意。」
「還有……她還讓我兄長、我兩個兄長去做事，只是她做什麼事情，我卻也不知道。」
「她實在是太過太隱秘了，還一直躲著我。」
「我跟出去過兩次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攔住，我靠近不了她。」
「我問她，她就不告訴我。」
「我勸她她也不聽，只說要我等著享福，叫我閉嘴少說話——」
「裴侯，請裴侯一定要相信我，這個孩子是太蠢笨、太天真了，她被人欺騙利用了，一定是的！」
「你可以將她叫來，狠狠地詢問她，把她做的事情都問出來！但請您、請您繞過她，她絕對是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