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苦衷

  他只離開了不到兩天!

  走的時候明明她好好的,回來卻就這樣半生不死,氣息奄奄……

  曾經沈凝為了緩解他的寒毒放過兩次血,他心疼懊惱自責,如今看沈凝給旁人放血,他心疼也氣憤。

  而他還無法追責、無法怪罪任何人。

  他知道沈凝自己是願意的。

  所有的氣憤只能都集聚成心疼。

  他沉默無言地照料妻子,心裡卻早已血肉模糊,疼的難以抑制。

  怎麼……美好之事總是要伴著那麼多的苦難和折磨?

  「銀眉姑娘。」

  衛文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這裡有給師妹提氣的藥……」

  守在屋外地銀眉上前,正要接下,竹舍的門從裡頭打開。

  容澈立在門內,「衛先生。」

  銀眉伸出的手放下,退回了暗處。

  衛文清卻是沒想到容澈親自出現,稍怔了一下,才朝容澈頷首:「殿下,這藥是給師妹的。」

  「好。」

  容澈將白瓷瓶收下問:「如何用法,請先生告知。」

  「六個時辰一粒,化水服下。」

  容澈又應了一聲「好」,再問:「這一次救治可成功了嗎?裴侯情況如何?」

  衛文清又是一怔。

  他沒想到容澈不曾有任何興師問罪的意思,卻是詢問救治結果,實在……意外。

  畢竟他親眼見過容澈為沈凝偏執到何種地步。

  如今沈凝這樣——

  「先生。」容澈淡淡又是一聲。

  衛文清回神,「嗯……很成功,裴侯如今已恢復生機,至多七日必定清醒,還要多虧了師妹……」

  話落,衛文清的眼神不禁落到沈凝的身上去,眸中浮動著幾分慶幸以及佩服。

  如果不是沈凝這樣異於常人的血脈,裴侯清醒的機會要渺茫許多。

  而方才在那冰室之中,沈凝就那樣一滴滴將血液滴下,堅持那麼久不退縮的毅力又叫衛文清如何不佩服。

  容澈忽然問:「先生當初入京,是否也為了今日?」

  「……」

  衛文清收回目光,與容澈靜靜對視,沒有回答。

  而這樣的無聲,其實已經回答過了。

  容澈唇角微扯,帶著難以抑制的嘲弄。

  所以——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平白無故的恩惠。

  為沈凝引靈斷根。

  為他抑制寒毒。

  對沈凝的有求必應,送了那麼多千金難求的好藥。

  連帶著先前玉虛塵毫不猶豫為他拔除寒毒……

  無論曾有什麼情分在前,但這一切,也為了沈凝那一身與眾不同的血。

  他深切的明白利益交互,你來我往是常態。

  他自己也時常與人利益往來。

  可是現在自己和沈凝陷於其中,他又無比痛恨這樣的利益交互。

  衛文清嘆了口氣,「是巧合,也是逼不得已。」

  容澈說:「自然,我都明白的,有勞先生……凝凝有什麼要注意的,還請先生交代與我。」

  「好。」

  衛文清點點頭,說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十分細節,又進到屋內仔細查看了一番沈凝的情況。

  走之前,他遲疑再三,還是與容澈說:「師父有師父的苦衷,如果可以選,他寧願用自己的血,也不會用師妹的。」

  「只是一切機緣巧合,無法選擇。」

  「我明白。」

  容澈的這一聲縹緲至極。

  衛文清離開後,容澈回到床邊,將衛文清留下的藥丸溫水化開,小心翼翼地餵沈凝喝下。

  這一晚,容澈坐在床邊守護著妻子。

  每隔半個時辰便要查看一次妻子的情況,脈搏以及傷口。

  自小到大,沈凝也受過些傷。

  但大部分都是磕磕碰碰,其實並未曾有過嚴重到昏迷不醒的傷勢。

  這是唯一一次,她昏沉的難以醒來,這般虛弱。

  容澈不由地想,好像這些年……尤其是最近這一年,是自己經常昏迷虛弱,引得她擔心焦急吧。

  自己昏睡不醒的時候,沈凝是否也是這樣,擔憂焦急地徹夜守候?

  容澈的手輕輕抬起,落在沈凝光潔白皙的臉頰上,低聲溫柔道:「你母親要醒了,我也好了。」

  「其他的事情……如局勢之事,當年之事,我來撐著。」

  「定會讓凝凝以後的日子越來越開懷。」

  沈凝昏睡著,自是無法回應他。

  容澈低頭親了沈凝的額心一下,理了理她兩側額角的碎發,那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眷戀無比。

  良久良久後,才不舍地移開視線,重新閉目養神。

  ……

  隔日一早,容澈感覺床榻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猛然間睜開眼睛。

  他原以為自己憂慮過度感受錯誤。

  誰知沈凝竟是真的醒了。

  這讓容澈大喜過望,失聲低呼「凝凝」,傾身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什麼嗎?」

  沈凝定定地看著他,那長而捲曲的眼睫輕眨片刻,虛弱蒼白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來:「你回來了?」

  「你何時回來的?」

  「昨晚。」容澈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扶起靠在自己懷中:「你母親狀況很好,別擔心。」

  「……」

  沈凝原本正要發問,卻不想容澈竟直言告知,一下子讓沈凝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她低柔說:「那就太好了,沒白辛苦。」

  「嗯。」

  容澈輕應,低頭問她:「想吃什麼?衛先生說,你醒了是可以進食的,但要吃的清淡些,你想吃什麼,我讓人馬上去準備。」

  「腦袋好累,不想思考,你準備什麼我吃什麼吧。」

  「那好。」容澈朝外頭吩咐了一聲。

  沈凝眼皮輕抬,看著容澈的下頜,眷戀無比地呼喚著容澈,聲音裡面帶著喜色:「我娘要醒了呀。」

  「我看過她了,我的確和她長的很像,等你見了一定很驚奇。」

  「我那時好像看到玉先生扶起她了,她現在不在冰室,安頓到這竹院來了嗎?」

  話到此處沈凝有些激動,「你帶我去瞧瞧。」

  「現在還不行。」容澈攬住她抱穩了,溫聲說:「昨晚衛先生說你母親恢復了生機,要七日才會徹底清醒。」

  「她還在冰室,並不在這裡。」

  「啊……」

  沈凝嘆息一聲,有些遺憾,「那要等幾日了。」

  容澈安撫道:「你現在這般虛弱,她如果真的醒了,看到你這樣,豈不是要擔心焦慮?」

  「要我說七日也好,她徹底清醒了,你身子也能養的好一些。」

  「到時候你們母女見面才是更好。」

  「那倒是。」沈凝輕笑著說:「不然現在我們娘倆見了面,只能躺在一張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動也不好動,說話也沒什麼力氣……」

  「唔,阿澈,我娘昏睡那麼多年醒來,應該會比較虛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