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字一句傳入耳中。
沈凝腦海之中如似嗡的一聲,瞬間凝起無數疑問。
這望月山上傷病需救治的人現在應該只有她母親裴懷英一人吧?
這聲音又是玉虛塵的……
所以現在他們是聽到玉虛塵在與母親說話嗎?
此時周圍極冷……難道她和容澈是走進了石室裡面——
沈凝下意識地往前邁了半步,想看到更多,可是那一步邁出去的瞬間,眼前那片白茫茫飛速轉動。
合著綠色交織成一片錯亂。
轉動讓沈凝頭暈目眩。
「閉眼。」
容澈話音落下之時,一隻手也落在了沈凝雙眸之上。
沈凝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師妹,隨我來。」
遠處傳來衛文清的聲音,很是清晰。
沈凝捏住容澈的手腕。
這麼久了,她第一次離母親這麼近,真的很想看一看,並不想就這樣離開。
容澈也從她的力道,和貼近自己的姿態之中明白了她的心思。
只是看著周圍一切……
「師妹,睿王殿下——」
這時衛文清的聲音又在遠方響起。
容澈溫聲說:「看來是見不到,我們先出去再說。」
沈凝抿了抿唇,有些不甘願。
只是這般情況之下也只得點點頭。
「走。」
容澈牽牢了沈凝的手,循著衛文清的聲音往外走,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周邊那白綠交錯的一切消失不見。
他們回到了竹林之中。
衛文清站在不遠處的山道上,朝著兩人微笑:「這林中有幾處隱秘的陣法,以防備居心叵測之人亂入。」
「這些年從未啟動過,卻不想如今被師妹和睿王殿下誤入了。」
「原來如此。」容澈笑著點頭,「有勞先生引我們出來。」
他對衛文清,除去一開始為沈凝引靈的時候,其餘時候都是十分的客氣。
沈凝卻是麻煩衛文清的次數多了。
再加上衛文清一直住在沈府,她較容澈與衛文清更加熟悉,交流也更多些,且那陣法之中聽到的話語,事關自己的母親。
她無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沈凝眉心緊蹙,看著衛文清:「師兄,玉先生在石室嗎?」
「是。」
衛文清點頭,「師妹如果想問什麼,要等上一會兒,師父出來之後,師妹可去向他問詢。」
「好!」
沈凝頷首。
之後衛文清帶著容澈和沈凝往回走。
沈凝的心思都在那件事情上,對周圍隨意看了兩眼,並未多留心思。
倒是容澈,認真留意了一下周圍,發現這地方是他和沈凝這段時間不曾到過的。
容澈想起先前那些冷有切膚感受,不是假的。
或許先前他們不小心走到了石室之後。
這地方,當真是神秘莫測,到處都是玄機。
回到竹舍後的沈凝無法安定,站在窗邊,任由竹林清風吹到自己的臉上,眉間蹙起的褶皺一直不曾平緩過。
真的很古怪。
父親從出青州到進入望月山後一直古古怪怪。
玉虛塵方才說的那些話也古古怪怪。
再仔細一想,當初衛文清對皇后姨母任勞任怨,被嘲諷責罵依然無怨無悔。
而衛文清是玉虛塵的弟子。
玉虛塵為容澈解毒不求回報……
還有容澈所言,玉虛塵對她的特別對待……
先前沈凝與容澈說起這些,還理所應當地說,是因為玉虛塵和母親結拜之情,所以照看義妹的女兒女婿。
可今日誤入迷陣聽到那些,她卻也感覺難以自圓其說。
真的太過無怨無悔了。
而且玉虛塵喚母親的那口氣……像是對著情人!
還是,他喊的那個人不是母親?
可是這望月山上,還有什麼別的人傷重需要救治,且與玉虛塵情分深重,甚至是有些曖昧?
玉虛塵不是說自己不曾成婚,孑然一身?
沈凝的腦海之中一團亂麻,完全無法抽絲剝繭,捋的清晰。
容澈走近她身邊,「等會兒玉先生回來,你可以問問他。」
「嗯。」
沈凝重重點頭,「希望能得到答覆。」
而不是像皇后姨母一樣的含糊其辭,以及父親那樣的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竹院前的山道盡頭出現了一道一身灰衣,仙姿飄逸的頎長人影。
沈凝立時轉身出去,快步迎上前。
她出了院門之時,玉虛塵也到了門前,行走間衣袂飄飛,幾乎是轉瞬就到了沈凝的面前來。
而此時沈凝已經無暇驚嘆他輕功驚世駭俗。
「先生——」沈凝開口,聲音微沉,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
「嗯。」
玉虛塵點點頭,依然面含微笑:「我知道你有話與我說,隨我來吧。」
「……」
這倒是叫沈凝稍稍怔了怔。
玉虛塵經過她,往自己的竹舍走去。
沈凝怔了一瞬之後立即跟了上去。
片刻後,玉虛塵帶著沈凝進了竹舍內,袍袖輕輕一動,門板拍合。
容澈還站在他與沈凝所住竹舍的窗前,眸光幽幽地看著那拍合的門板。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
「請先生解惑。」沈凝進到竹舍之內,早已是無法冷靜忍耐,脫口問道:「方才我與阿澈誤入迷陣,走到了一處陰冷所在。」
「聽到了先生與人說話的聲音,先生……是在與我母親說話嗎?」
「是。」
玉虛塵坦然道:「你們去到了冰室之後,所以會聽到。」
沈凝又問:「阿瑩……是我母親的名字?」
「不錯。」玉虛塵再次點頭:「那是初識時候的名字,喚習慣了,之後一直便是那樣叫的。」
「……」
沈凝盯著玉虛塵,眼底的複雜之色完全無法控制。
許多猜測從她心底不斷冒出來,胡亂飛竄。
為什麼玉虛塵對母親那般親昵?
連著對她也不計回報。
為什麼?
那該是一個結義兄長對待義妹的姿態嗎?
有點過了吧。
想起沈敬軒那幾日古怪,甚至偶爾流露哀傷的情形,沈凝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難道是母親和這個玉虛塵有一點什麼。
以至於對父親產生了傷害,所以——
「你與我母親到底……」
沈凝艱難出聲,卻是難以問出那後面幾個字來。
玉虛塵的這張臉,實在讓人無法將那些下作骯髒的事情安在他的身上。
他太坦然。
雙眸之中一片清澈平靜之色,半點心虛躲閃都沒有。
而那與之相關的女子還是沈凝自己的母親。
那個一直活在沈凝心裡,曾為王朝開疆擴土立下汗馬功勞的冀州侯,那般光耀高大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