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是她作為魂魄,第一次靠近佛家之地。
她便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是鬼魂,陰氣太重還是如何無法靠近這裡。
於是她試著往別的佛寺飄蕩而去。
可是大小相國寺、靈台寺、法幢寺等寺廟她都可以飄進飄出。
唯有那法光寺,卻是半步也無法靠近。
那時沈凝十分驚疑,後來也一直不曾找到答案。
如今馬車往那法光寺前去,沈凝不由又想起當初的一切,回憶細節。
不過終歸是想不出所以然來。
或許就如她所想,那裡有什麼佛法高深的大師,或者是世人不知的佛家聖地,所以才會那般。
法光寺地處偏僻,光是路上便用去了一個多時辰。
沈凝到山門前下車的時候,太陽高照。
佛寺門前菩提樹被朝下斑駁光影。
法光寺門前冷落,只有個把香客以及零散的僧人。
沈凝微提起裙擺進到寺廟之中,順著石階,經過冒著青煙的石鼎香爐,緩緩朝著大殿走去。
當初這大殿發散出的光會讓沈凝感覺劇痛。
如今她越走越近,身子也下意識地微微緊繃起來。
但曾經的疼痛不曾出現。
只有初晨陽光落在身上的溫暖之感。
她一路就那般走到了大殿之中去。
雙腳站在大殿內青石地板上的那一瞬,沈凝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大殿之內的佛像寶相莊嚴,慈眉善目,悲憫眾生。
只是這金身掉了不少漆皮,看著不似大小相國寺那般金碧輝煌,坐在蒲團上念經的僧人也穿著打補丁的僧衣。
瞧著便是一幅香火稀少,存活艱難的模樣。
有個小沙彌走上前來朝著沈凝雙手合十:「敢問施主求符還是解簽?」
沈凝問:「今日還能解簽?」
「還可以。」
小沙彌說道:「施主是今日第一個進殿之人。」
沈凝有些詫異。
這裡解簽靈驗,每日一簽,先前也有不少人前來排隊等這個機會。
她雖然出門早,但到這裡太陽都老高了,照理說這機會是沒了。
那小沙彌看出沈凝面上詫異,無奈解釋道:「前些時間師父生了病,無法解簽,因而勸退了求籤的香客,如今師父才好幾日。」
「香客們還不知曉,所以不曾有求籤香客。」
沈凝點頭:「原來如此……既然來了,又恰逢能解簽一支,那我便既解簽也求符。」
「好,施主這邊請。」
小沙彌引著沈凝上前。
沈凝跪在打補丁的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閉目默默許願。
希望容澈無病無災,希望自己和他和和美美,平安喜樂,希望皇后姨母所得皆所願,健康長壽。
黛月已前去為沈凝添了香火錢,陪在沈凝一側,隨她對著佛像叩首。
上香後,小沙彌拿了簽筒來,「施主請。」
沈凝笑著道了聲謝,拿起簽筒閉上眼睛搖了搖。
叮一聲,有簽掉了出來。
沈凝將簽撿起,只見上面有四句詩文。
枯木逢春色慾華,願交樹長發萌芽。
食人莫把為柴砍,自待春來又發花。
簽文之下有兩個紅色小字——中平。
沈凝對這求籤問卜之事,是信也不信。
但覺得這中平倒不如不求,竟將簽文又放回了簽筒裡面去,重新跪好,閉目搖簽。
小沙彌看見了,有些錯愕。
大約也是沒見過這種搖到不喜歡的重新來一次的。
沈凝搖了片刻,叮一下又掉出一根來。
她拿起一看,竟還是先前中平之簽。
沈凝皺眉片刻,再次把簽放進去,搖簽。
這一回吊出來還是那支。
沈凝盯著看了片刻,站起身來。
小沙彌走上前去,「施主,您要還是不滿意,不然明日來求?這有時候時辰的日子選的不好,求籤亦有偏差。」
「不用了。」
沈凝微笑,把簽拿在手上,「既是它,那就該是它。」
三次都是一支簽,還是中平之簽。
沈凝並未去找和尚解簽,之後求了平安符,便帶著黛月下山去了。
回城的時候,她為容澈求佛續命的事情已經傳的滿城都是。
沈凝坐在馬車中,稍稍運氣內力,就能聽到路邊的茶樓酒肆里在說道這個。
她所坐馬車經過的時候說的更加凶了。
沈凝聽了一會兒,有些心煩地皺了皺眉。
畢竟誰聽到這種嘀咕自己守寡,夫君早死的話都能氣的不暢快。
即便沈凝知道這是容澈自己造出來的勢。
她收了窺聽的內力,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平安符。
那法光寺還是有些玄乎的,希望她所求都能成真吧。
……
回到睿王府後,沈凝直接轉向蘭台閣。
走到蘭台閣院內時,忽有一紅光似從眼前閃過,落在飛翹的檐角之上。
沈凝腳步驟然一停,轉向那翹起的檐角。
當看到蜷在那檐角上的紅狐之事,沈凝滿面喜色:「是衛先生來了?!」
廊下崔彥軍上前回:「是,小姐回來的巧,衛先生剛進去,和宋懷明一起。」
沈凝顧不得和崔彥軍多說什麼,快步上前,直接推門而入。
蘭台閣內原本的說話聲頓時止住,坐在桌邊的三個男人都望著忽然衝進去的沈凝。
容澈神色溫和,起身迎上來:「回來了。」
宋懷明瞥著沈凝揶揄道:「火急火燎的,踹門進來的吧?這蘭台閣的門真是結實,經得起你這般折騰。」
沈凝極其冰冷地睇了宋懷明一眼,現在可懶得與他鬥嘴置氣。
她只握了握容澈的手,便扯著他到了衛文清面前去,焦急問道:「衛師兄,他現在情況如何?」
「師妹稍安勿躁。」
衛文清抬抬手示意沈凝坐下。
沈凝有些不耐地拉著容澈坐定又問:「到底如何?」
「師妹放心。」
衛文清知道她擔心著急,也不拖拉賣關子,很快回道:「殿下這脈象看似虛弱,但身子並未受損傷,只等藥氣過了,人就會恢復正常。」
「那白雪寒梅的毒呢?」
「那毒還是老樣子,並沒有因為這次的事情有什麼變故。」
「可他先前昏迷了好幾個時辰,還是藥瀅姑娘前來施了針才行——」沈凝漂亮的眉毛緊擰,「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