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的確是最好的。
如今變得這般糟糕也不是他想這樣,是因為那個外來者,因為那三年傷身傷心。
她曾親眼見他被傷的千瘡百孔……
容澈為自己痛苦的那無數畫面從眼前一一划過,沈凝心中氣惱頓時淡了許多許多。
他出身尊貴,自幼被所有人捧的高高在上。
景和帝待他如親生子,在沒有發生那三年之事前,他是京中最耀眼的溫潤君子,不知道是多少閨中少女的春閨夢裡人。
他的姑母榮陽長公主也疼他至深。
容澈自小到大,別說是挨巴掌了,便是重話都不曾有人對他說過一句吧。
自己下午那一記耳光,定然讓他無法接受。
沈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皺眉盯了片刻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左手在右手上輕拍了兩下,懊惱低喃:「明知道他是什麼狗德行,順著他一下,再哄不就是了?」
「他以前也哄過我,哄過無數次,就當是你來我往啊。」
「現在鬧成這樣又在這裡心疼。」
沈凝話落時重重嘆了口氣。
此時心中氣惱已經完全消失。
她站起身來,稍稍活動了一下,猶豫著要直接過去找他,還是怎麼辦?
琢磨了一會兒,沈凝決定等一等藍星。
等她回來之後問一問那邊的情況,然後決定怎麼辦。
就這般在屋中踱步了一會兒,沈凝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一抬頭,果然是藍星從外面進來。
「如何?」
沈凝快步上前,問道:「見到人了嗎?東西送了,他怎麼說?」
「小姐……」
藍星抿著唇,欲言又止地說道:「沒見到殿下,崔護衛倒是把東西收下了,他對奴婢搖了搖頭,讓奴婢離開。」
沈凝怔了怔,「一句話都沒有?」
「沒……不過那院子裡氣氛很是凝重,想來殿下的心情很不好。」
沈凝沉默了片刻,「我還是去看看吧。」
以前兩人鬧了矛盾,容澈總是第一時間就來找自己哄她。
他說生了氣晚上定然會睡不著,白天也會吃不下,他怎麼捨得自己的姑娘吃不下睡不著。
沈凝亦捨不得自己心愛的人這般氣悶一個人待著。
她離開春錦閣,直奔容澈住的院子。
卻不想剛到了院門口,容煊從裡頭走了出來。
容煊笑呵呵地說道:「咦,凝姐姐來了?睿王哥哥睡下了,你看。」
沈凝側臉一瞧,裡頭的確黑漆漆一大片。
容煊說:「母后說他和你生氣了,讓我來做個和事佬,我啊,勸了他好一陣子呢。」
「你勸了?」沈凝忙問:「他怎麼說的?」
「他一直沒吭聲,剛才說很累了,把我掃地出門了。」容煊兩手一攤,很是無奈,「你們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為了一點莫名其妙的事情鬧彆扭。」
「叫我這個做弟弟的來勸你們,真是的。」
沈凝皺了皺眉,不想聽他說話,側過容煊直接進了院子。
她不信容澈睡著了。
容煊「唉」了一聲想叫住沈凝,但看沈凝根本不理會他,索性也不執著,挑了挑眉,打著哈欠離開了。
他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白日裡要陪容燦那臭丫頭閒聊玩鬧,晚上還得幫沈凝和容澈這對情侶做和事佬……他也才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啊。
真是累死個人。
而且幹這麼多還沒錢拿,想一想就更累了。
*
沈凝停在了容澈的房門外:「阿澈?」
崔彥軍等一眾護衛對她的到來都是視而不見,任由她敲響了門。
屋內毫無意外沒有回應。
沈凝沉默片刻後,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一室淺淡的青蓮香氣撲鼻而來,窗戶也沒有關。
夜風從門窗灌進來,垂在雕花月亮門邊的輕紗淺淺飄舞,床榻上有一方隆起。
沈凝反手關了門,緩緩走近內室,到床榻邊上坐定。
容澈長靴整整齊齊地放在腳踏上。
他已經換了寢衣,背對著沈凝睡在榻上,呼吸卻並不是睡夢之中那般勻稱綿長,而是有一點沉重,一點微繃。
他醒著。
「阿澈。」
沈凝的手扶在容澈肩頭,輕輕推了推,「我們說說話。」
容澈不應。
沈凝輕吸了口氣,隨手脫了鞋子丟下,爬上了床,從容澈腿那兒翻到了內側,躺在了容澈面前。
屋內燭火已滅。
沈凝過來的時候也不曾點亮蠟燭。
但她五感敏銳,目力極好,這般一躺下,便看到容澈那長而卷翹,比女孩子還要好看的睫毛扇動了一下。
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眸中幽暗無比。
沈凝沒有說話。
她將一隻手搭在容澈腰間,輕輕攬抱著他,身子向前貼入容澈懷中,吻著容澈的鼻尖,眼睛,而後細碎的文落到了容澈左邊臉頰上。
這時沈凝才小小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疼嗎?」
沈凝的指尖也落到了容澈的臉上,輕輕地揉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好好說話,我不是氣的要打你。」
「我怎麼會捨得打你呢。」
沈凝越說心中越是酸澀,眼中的濕氣又控制不住地凝聚了起來,「阿澈我們為什麼要吵架,我不想吵架,你能不能不對我那麼壞……」
「你講一點道理,我也講道理,我們好好說話,成不成?」
「那三年別人折磨我們也就罷了,如今為什麼我們自己也要折磨自己?」
「阿澈——」
一直躺著不曾出聲的容澈在這時忽然伸出手,將沈凝攬入懷中抱住,壓抑地開口:「凝凝。」
他緊抱著沈凝,聲音低顫:「我不疼,我不想吵架,我更不想對你那麼壞,只是……」
容澈停頓了片刻,咬牙懊惱地說道:「我看到那些我不高興,我便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想造個金籠子,把你鎖在裡頭。」
「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旁人再不能多看你一眼。」
「你——」沈凝怔了一下,掙扎著推開他,帶著水汽的眼眸里滿是幽怨,「你想把我給關起來當犯人嗎?還是當寵物?」
「是妻子。」容澈呼吸壓抑,低頭吻了沈凝的額心,「獨一無二的,唯一的,無可替代的。」
沈凝輕哼,「誰家妻子被關在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