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叫柳書意吧？」沈凝問道：「如果我記得不錯，她是五年前入京的，今年二十歲有了。」
「是，她入京之日面紗意外掉落，後因為驚人美貌瞬間名動京城，入了鄭國公府之後，也很得鄭國公一家人的疼寵。」
「按照她的年齡和受寵的程度，原本國公府會替她選門好親事，早早出嫁。」
「但她自己說，有玄門道人曾為她批命，說她的姻緣在二十歲之後，如若提前婚配，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當時鄭家嫡女已經做了太子妃，府上其他姑娘年齡又小，這個柳書意很是善解人意，在國公老夫人膝下盡孝，得國公老夫人的喜歡，老夫人便想她多陪自己幾年。」
「於是也順著那批命之說，把她留在了府上。」
沈凝唇角輕勾，眼底卻浮起幾分嘲弄：「聽起來還真是一片孝心，一張純善溫柔的面具，不知騙了多少人。」
就在這時，那柳書意察覺到了沈凝的目光，回頭朝她瞧了一眼，低聲問婢女。
這個距離沈凝可以看到她嘴唇開合的弧度，分辨出她問的是「那是誰」。
而後在那婢女回應了一句之後，柳書意面上笑容加大，眼底卻滑過鄙夷之色，扶著婢女的手轉身離開了。
沈凝不用想都知道，柳書意顯然是把移情別戀、水性楊花等詞扣在了自己頭上。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扣上這些詞彙。
而有的人明里純善溫柔，背地裡不知廉恥，竟還能這般得意張揚……真是好笑！
沈凝搖了搖頭，也站起身來，「我們到前面走走吧。」
「是。」
黛月陪伴在沈凝身邊，一邊往前走，一邊與沈凝低聲介紹有些夫人。
沈凝三年不曾出來與人交際，有些嫁入京城的少夫人們，她都不太認識，還有一些年幼長大的貴女她也面生。
這樣的宴會，是認人的好機會。
她既然身在這個圈子，有時候許多事情就避免不了，不說認下這些人有什麼大用，至少心裡都有點數，來日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小姐……」黛月瞧著周圍的人不多，好奇地低聲問道：「您怎麼知道這個柳書意有問題？」
「怎麼知道？」
沈凝勾了勾唇角，當然是親眼看到她和太子顛鸞倒鳳了。
只是這種話說了又要解釋什麼時候在哪裡看到，為什麼黛月這個貼身跟著自己的婢女都不知道。
所以沈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淡說：「是殿下查到的。」
如此，合情合理。
黛月點點頭，「小姐和殿下組的無影樓的確能辦很多事。」
前方不遠處就是御河，河上有一座很大的八角堂。
如今堂內已經匯聚了不少人，似在對詩行令。
沈凝對行令對詩既不擅長也不喜歡，而且因為落水數次，還發生被人占身體的事情，現在的沈凝對水邊都生出下意識的牴觸來。
只要稍稍靠近河邊，沈凝的四肢便開始僵硬。
因此沈凝帶著黛月到不遠處，在遊廊一角坐下納涼，等著好戲開場。
……
「太子殿下人呢？」
垂柳之下，柳書意輕輕撥開細柳枝，輕蹙柳眉張望著不遠處。
那裡一群公子哥兒談笑風生。
原本太子也在那裡，和那些年輕公子說話，可眨眼的功夫人卻是不見了！
柳書意咬牙說：「都怪那個什麼沈凝，方才若不是分神看了她兩眼，我怎麼會把太子殿下盯丟了？」
「小姐別著急，咱們找一找！」婢女低聲勸慰道：「太子殿下前朝無事，今日都會在這春日宴上的，不在這裡就是去了別處。」
「咱們瞧著人多的地方找，肯定可以找得到。」
「好。」
柳書意點點頭，太子在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的確好找的很。
她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太子殿下了，這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當初太子殿下答應了她，以後要納她入東宮做側妃，她才幫他做了那一樁樁事，如今他想要甩手不管自己，休想！
……
沈凝接過黛月遞過來的團扇，百無聊賴地輕搖慢擺：「藍星跟上了吧？」
黛月低聲說道：「小姐放心，藍星雖然性子跳脫，但辦事絕對穩妥，已經跟上那個柳書意了。」
「嗯。」沈凝點點頭，察覺有人靠近，微微側臉，果然下一瞬便有一道低柔女音響了起來。
「沈姑娘。」
沈凝回頭一瞧，眉梢微微一挑。
只見一容貌姝麗，身著鵝黃色繡團花紋宮裙，手握精緻小玉扇的少女款款而來。
沈凝站起身來微笑道：「宣平郡主也到這兒納涼？」
「並非納涼。」宣平郡主款步上前，揮揮手，身後的婢女便安靜地欠身退走，「我是有事想求沈姑娘。」
沈凝面上淡笑著，心中卻閃過幾許疑惑。
宣平郡主身份貴重，也是京中十分出彩的貴女，但沈凝與之沒什麼交情，似乎也不該有事求到沈凝這兒來。
唯一算得上牽連的，可能就是裴書辭選妻。
沈凝眼波微動，問道：「何事？」
「我……我……」宣平郡主捏著扇柄的手逐漸握緊，面上也逐漸浮起一縷嫣紅，不似羞怯，倒似窘迫。
沈凝耐心地等待著，等了好一會兒，宣平郡主鼓起勇氣看著沈凝說：「我心儀裴公子，親手為他做了一隻荷包，想請沈姑娘代我送給他。」
沈凝心中愕然。
沈凝記得裴書辭好像和宣平郡主根本沒見過面？
宣平郡主深吸了口氣，快步上前，從袖袋之中拿出一隻荷包來遞給沈凝，「勞煩沈姑娘！」
「……」
沈凝沉默了一下，沒有接，「郡主為何不自己送給他？」
「我、我不好意思。」宣平郡主勉強笑了一下，「我是陪著家兄去馬場的時候，看到了裴公子的英姿，心嚮往之。」
「我本想請我兄長幫我轉送，可他是男子，心直口快，我怕他表達不清楚，弄巧成拙——」
「沈姑娘是女兒家，心思細膩，又是裴公子的妹妹，我知道你們兄妹感情極好，所以、所以才冒失前來，請沈姑娘幫忙。」
沈凝看著緊張又似窘迫的宣平郡主，並未接下那荷包，而是笑著鼓勵道：「郡主若真有心，可以直接找我兄長，不必如此兜轉。」
「我兄長是至誠至信之人，若他為郡主誠心所動，那自然成就一樁美事。」
「若我兄長無意，便是我送去也是無用。」
宣平郡主面上露出艱難之色，「沈姑娘就幫幫我吧，我真的不好意思——」
沈凝淡漠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直接找裴書辭，那就好意思找自己，還把話說的這樣直白？
不是沈凝多想，宣平郡主的行為實在叫人覺得古怪。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噗通一聲。
沈凝立即回頭看向御河方向。
「有人落水了！快、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