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拿了軟綿綿的毯子,將沈凝裹在毯子裡抱起來,送到了裡間溫軟的床榻上。
隱約有「吱呀」聲響起。
黛月從外頭進來,把一隻玉瓷小碗送到容澈手邊,「殿下。」
容澈抱著沈凝靠在自己懷中,左手輕抬起沈凝的下頜,右手接過黛月手上的玉瓷小碗,將褐色的藥汁餵到沈凝口中。
容澈捏開了沈凝的下頜,讓沈凝不得不將那藥汁吞咽下去。
藥汁極苦極難喝。
沈凝被迫咽了下去,整張臉瞬間就皺在了一起,被那苦味嗆的咳嗽了數聲之後,雙眸竟然張開了一道縫隙。
「澈……咳咳……阿澈……」沈凝虛弱地出聲,眼淚瞬間失控滑落:「我沒有……不是我……」
「阿澈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討厭你……」
「我再也不要你了,我不要了……」
沈凝伏在容澈懷中嗚嗚哭泣,哽咽不止,一聲一聲地說著「我不要你了」。
容澈聽的心都要碎了,他不斷地說著「對不起」,明知道沈凝現在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沈凝昏睡了過去。
黛月低聲說道:「殿下,崔護衛來了,說是有事稟報……小姐需要穿衣服,還有她的頭髮濕漉漉的,不弄乾了可能會生病,奴婢照看吧。」
容澈沒有說話,不舍地將沈凝放下,起身離開了。
……
沈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覺得頭昏腦漲,床褥溫軟舒服的她不願意醒來。
耳邊隱約傳來容澈的聲音。
「凝凝,你睡了三天了,什麼時候才會醒?」
「醒了要好好聽我說,不可以不理我。」
「抱歉凝凝,我沒辦法……」
沈凝眉心緊皺,腦海之中畫面紛亂。
一會兒是除夕年宴上她和容澈牽著手請婚的場景。
一會兒是宮道上,容澈抱著她一路往外走。
最後變成了鏡湖八角石亭之中,容澈咄咄逼問,用力將她甩入湖水之中。
你的清白還在嗎?
你還是完璧之身嗎?
你是髒透了才會如此惱羞成怒吧?
下去洗洗乾淨!
這些陰冷無情的話語穿透了力十足,在沈凝的腦海之中不斷響起,把先前容澈那些溫柔的聲音全部擊碎,衝散。
沈凝雙手忍不住用力,陷入了更深的昏沉之中。
容澈坐在床邊,看她緊緊抓著被子,臉色蒼白眉頭緊皺,他的心也似被沈凝的手用力攥住,呼吸困難。
「三天了……」
容澈喃喃:「也該醒了吧?」
他看了沈凝好久,深吸口氣起身離開,到隔壁房間去:「衛先生——」
「殿下稍安勿躁。」
衛文清正坐在窗邊長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頭也沒抬地回:「您想想,沈姑娘這幾個月來每日睡不到三個時辰,而且這三個時辰有一半時間就是睡睡醒醒。」
「還有日子裡整日整夜難以成眠。」
「她已經許久沒有睡好了,現在多睡一會兒是養精神。」
「……」容澈無言片刻,說:「我只是擔心,怕她的身體有什麼,也怕她醒來……與我生分。」
自是早醒來早面對早解決的好。
衛文清抬眸看向容澈,「到時候在下可替殿下解釋,殿下也可以請皇后娘娘替殿下解釋。這件事情是能解釋的清楚的。」
容澈苦笑。
說的這麼容易。
就算是能解釋的清楚,但當時也的確造成了傷害。
他哪裡捨得傷沈凝半點!
沈凝又睡了兩日。
容澈除了必須去忙要事會離開一二,其餘時間都是陪伴在沈凝身邊,深怕錯過她清醒。
黛月瞧他實在憔悴,忍不住勸道:「殿下須得保重身體,不然小姐醒來了,殿下又病倒了,那怎麼好?小姐會擔心的。」
容澈用手背貼了貼沈凝的臉頰,長眉緊擰沒有說話。
黛月又柔聲勸:「奴婢替殿下守著小姐,殿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容澈沉默地看了沈凝許久,站起身來,「也好,她一醒來便派人叫我。」
容澈估摸著沈凝大約是快要醒了吧。
他已經不眠不休守了沈凝五日,定然憔悴狼狽,怎麼好叫凝凝瞧見自己這般模樣?
容澈離開廂房後吩咐崔彥軍:「備水沐浴。」
黛月坐到了床邊去,貼心地給沈凝掖被角,又用溫水洗了帕子給沈凝擦了擦手,等帕子擦拭到沈凝面頰的時候,黛月忽然喜道:「小姐醒了!」
沈凝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了床帳半晌,撐著身子坐起來:「這是……鏡湖小築嗎?」
沈凝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黛月身上,「我是怎麼了?」
「小姐落了水,被殿下帶回來之後就一直昏睡,今日都初五了,您睡了整整五日。」黛月高興地說道:「奴婢讓人去叫殿下來!」
「……」
沈凝抿緊了唇瓣,一把抓住黛月的手。
黛月回頭:「怎麼了小姐?」
「別去喊他,我要回府。」
「可是——」
「我要回府。」沈凝抬眸看著黛月,神色堅決:「現在就走!」
「那好。」
黛月只好點頭,把沈凝的衣裙拿來替她更衣。
沈凝落水之後昏睡五日,現在身體虛弱的厲害,基本是半靠著黛月,才把衣服穿好。
等披上了斗篷,也是黛月扶著她往外走。
鏡湖小築的院內有崔彥軍手下的護衛,瞧見沈凝都是又驚又喜,「沈小姐醒了,快、快去稟報殿下!」
沈凝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有人瞧出不對來,「沈小姐……您這是去哪?」
崔彥軍就在隔壁院內,聽到聲音立即趕了過來,「沈小姐……」
他除夕那晚就在鏡湖邊上,親眼看到了一切,此時也猜到沈凝必定是恨極了容澈,怎麼能這麼放她走了?
「您身子虛弱,怎麼好隨意走動?」崔彥軍攔住了沈凝,「衛先生還在山莊內,我去請他來替小姐把把脈,還有……殿下馬上就到!」
沈凝冷聲說:「讓開。」
「抱歉,不行。」崔彥軍話音一落,院內護衛立即湧上前去,呈扇形擋在了沈凝前方,崔彥軍說:「沈小姐誤會了殿下,請您稍等片刻,殿下會給您一個解釋的。」
「凝凝!」
崔彥軍這番話音剛落,容澈從隔壁院中大步而出。
他只披了一件深服,外袍也沒來得及穿,滿頭無法全部濕透,行走之間滴著水,被冷氣迅速凝結成了一股一股的冰棒。
容澈亦是驚喜無比,快步走到沈凝面前來,「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