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溫情

  好似是因為剛才的觸碰,睡夢中的鳳瀟瀟產生了一種下意識的牴觸。

  她的身子被蜷縮在一角,做出一種如小刺蝟一般自我保護的動作。

  裴兆年挑眉,伸手一點一點輕輕撫過她的眉眼,一聲輕笑,低聲自言自語道「怎麼睡著了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真不像個女孩子。」

  已是接近黃昏時分,屋外有一縷落日的餘暉灑進窗棱。灑在鳳瀟瀟臉上的時候,好似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裴兆年垂著眼眸看她,在心中默默想到,這丫頭的眉眼其實很好看。尤其是此刻緊閉的那雙眼睛,初見時只覺靈動,越深入接觸卻越發覺,除了靈動,還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深沉。

  雖然她平日裡總是嬉皮笑臉的對他說話,可裴兆年卻是知道的,這丫頭的性子,冷漠淡然,看似什麼都不怕的緣故,是因為什麼都不在乎。

  而且,她的性子十分固執,若是認準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會想法子辦到。

  不過還好,她也不是個一味只知道橫衝直撞的傻瓜,但凡遇到自己發狠的時候,這丫頭知道鬥不過自己,認輸認的也比誰都快。

  只不過每次認完輸,轉過頭來便又翻臉不認人了。當真是印證了那句話,女人心,海底針。

  「真是個不討喜的丫頭,回回都把我氣的不輕。還好,算你還有點良心。」

  陳氏那一刀刺進他的胸膛之時,其實裴兆年並沒有感覺到多少疼痛。

  他是沙場廝殺過來的人,大大小小的傷受過不知多少,這一刀的位置他估算的極好,決計不會要了他的命。

  可他倒下的那個瞬間,眼前閃過的那張帶著恐懼的臉卻讓他原本不很疼的傷口突然緊緊的揪了一下。

  裴兆年的手撫過鳳瀟瀟的臉頰,低聲道「嚇到你了吧?看著膽子大,其實也不過如此。」

  手邊傳來一種古怪的觸感,那種好似揭開一張紙的感覺令裴兆年眉頭一皺。

  他低頭,正打算將眼前的一幕看清楚,還未看清,便對上了一雙略帶迷濛的眼眸。

  「殿下醒了?」

  鳳瀟瀟揉了揉惺忪睡眼,腦子裡有一陣的空白。

  待到她發現自己和裴兆年的兩張臉之間只有不到一指節的距離時,鳳瀟瀟只覺腦子裡一陣響動,緊接著手上的動作一下子沒經過大腦便做了出來。

  「啊……」

  裴兆年一聲尖叫,鳳瀟瀟這才看清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她狠狠的推了一把這個重傷剛未愈的人,並且好巧不巧的,這一下還正好推在他的傷口上。

  原本被包紮的很好的傷口一下又泛出血跡,鳳瀟瀟一驚,趕忙又上前問道「你沒事吧?」

  裴兆年捂著傷口做出一副快要痛死的樣子,一邊扒拉著床沿一邊奄奄一息的哼氣「你這丫頭……不僅恩將仇報,還打算謀殺親夫嗎?」

  鳳瀟瀟滿臉尷尬,這傢伙還真是很會借題發揮啊。

  雖說並不太同意裴兆年所說的謀殺親夫這一項,但思來想去,鳳瀟瀟覺得,裴兆年終歸還是因為她才會在床上躺了這麼幾天。

  故而糾結一陣,鳳瀟瀟決定不和裴兆年反駁些什麼,只尷尬的站在床邊問道「殿下的傷口恢復的很好,既然已經醒了,想來便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哎呀……疼……」

  鳳瀟瀟的話還沒有說完,床上的某人已經捂著胸口哀聲嘆氣的叫了起來。

  裴兆年一手撐著床沿,一手無助的伸向鳳瀟瀟「本王的傷口還在滲血你看不到嗎?快過來啊!」

  鳳瀟瀟無語,她知道這次是她欠了他人情,不過這樣得寸進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嘴裡喊著疼,可臉上卻沒有半點痛苦的表情。

  至於他胸口滲出的那點兒血……被蚊子咬了一口大概也差不到就是這個血量吧?

  明明沒有多大事兒卻裝出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鳳瀟瀟敏感的做出判斷,這傢伙一定圖謀不軌。

  有了這個認知,她自覺的和裴兆年拉開了一個安全距離。

  裴兆年沒好氣的哼哼「你在那裡愣著做什麼……你要看著本王疼死嗎?」

  鳳瀟瀟「……殿下,我覺得您這傷應該還沒嚴重到這個地步……」

  「沒良心的死丫頭,早知道就該讓那毒婦一刀捅死你。」

  鳳瀟瀟「……」

  因為某王爺發起牢騷來還真是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鳳瀟瀟最終還是選擇了自認倒霉。

  「罷了……」

  鳳瀟瀟深吸一口氣,她在臉上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儘量維持著自己平靜的聲音問道「殿下哪裡疼?胸口可有呼吸不暢?現下時辰還早,沒法用晚膳,若是殿下不舒服,可要小女命人傳膳,殿下用過了,好服藥。」

  裴兆年十分受用的聽完了鳳瀟瀟的安排,大手一揮,笑道「你是大夫,要檢查些什麼,由你做主便是了。」

  ……

  歷史的教訓告訴鳳瀟瀟,仁慈這種東西是不能留給那些比自己還要陰險狠辣的人的。

  裴兆年挨的這一刀讓他足足躺了半個月。

  而這半個月裡,鳳瀟瀟則基本上成了裴兆年的僕人。

  她每日奔波於王府和洛霞閣兩地,常常是早晨天剛破曉便出門,晚上月掛中天都還不見得能夠回來。

  裴兆年說是在養傷,可實際上卻是每日裡換著花樣的在整她。

  一會兒冷了,一會兒熱了,一會兒渴了,一會兒餓了,衣食住行樣樣都要鳳瀟瀟貼身服侍。

  鳳瀟瀟從前也不是沒有照顧過部隊裡受傷的同伴,因此照顧起裴兆年這個傷患來倒也是遊刃有餘。

  可裴兆年卻不是個普通的病人,他眉頭幾乎都能整出些新的么蛾子來。

  比如每次換藥的時候,他總要趁機抓著鳳瀟瀟的手裝模作樣的哼哼「快疼死了,你可瞧瞧,我這傷口怎的還好不了……」

  再比如每次喝湯的時候,他又會撐著下巴長吁短嘆「胸口帶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這湯看著味道不錯,可惜本王卻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