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心理會郁瑾言的嘲諷，問：「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郁瑾言懶懶道：「公司。」
掛斷電話，我拍了拍司機的椅背：「麻煩去郁氏電商，謝謝。」
半個小時後，計程車在公司門口停下，我匆匆下車，趕到郁瑾言辦公室的時候，他似乎正在參加一個線上會議。
看見我進來，他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掃了我一眼，隨後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用英文和電腦裡面的人交談。
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等著，知道在這個時候，我不能打擾他。
辦公室很安靜，今天是周末，整個公司都沒有人，甚至南風都不在這裡。
只有郁瑾言一個人坐在落地窗旁的辦公椅上，時不時說出幾句話。
他有一口非常流利的倫敦腔英語，早在大學的時候我就已經見識過了，後來留學幾年，倫敦味愈加淳厚，再帶上幾聲隨意而又不輕佻的笑聲——
郁瑾言任何時候都是這樣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灰色西裝讓他看上去更加禁慾，襯得他的面容越發冷淡疏離，眉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看上去倒是隨和得很，可只有我看得清，他的眼底一片漠然，沒有絲毫的情緒和溫度。
不知道等了多久，郁瑾言的臉終於從電腦後抬了起來，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咖啡豆的氣味醇香濃郁，我站起身，走向前去，站在郁瑾言身後。
「盛珏家裡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郁瑾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慢悠悠地轉了過來，也許是我的臉色太蒼白，郁瑾言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移開視線。
「昕月的導師連續三年職稱評級都被打了回來，如果是有人不服氣選擇實名舉報，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他仰頭喝了一口咖啡，微微蹙眉，喉結上下一動，眼神淡淡地看著我。
我死死抿緊嘴唇，只覺得不可理喻。
「所以你做這一切，是為了幫林昕月，替她的導師出氣？」我冷笑一聲，心底越發泛出陣陣涼意，「郁瑾言，難道對於你來說，一個老校長多年的清譽，一個家庭的幸福和完整，都可以因為你想博得紅顏一笑而毀於一旦嗎？你為什麼可以這麼自私，是不是在你眼中，除了你和林昕月，別人都不是人是嗎？」
郁瑾言的眼眸沉了沉。
咖啡杯有些重地放在了辦公桌上，郁瑾言微微垂頭，眼神卻抬起來幽幽地盯著我。
「自私？」郁瑾言冷笑道，「如果盛柏青沒做過那些事，就算有一百個人實名舉報也無濟於事，如果他真的做過，別人舉報不過是維護自己的權益，又談何自私？時虞，如果一直被上級故意徇私舞弊打壓彈劾的人是你，你不會反抗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
「郁瑾言，我被你徇私舞弊打壓彈劾的時候還少了嗎？林昕月哪一次犯錯不是我背鍋善後？她有獨立完成過任何一項工作嗎？可最後呢？拿獎金的是她，得功勞的是她，最後晉升的還是她。」
「郁瑾言，這些我都忍了。可你怎麼可以為了她連盛珏都不放過？他是你多年的朋友，你連朋友之間的感情也不管不顧了嗎？」
郁瑾言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起身向前，語氣冷淡至極。
「時虞，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怎麼對你，你都可以忍，但是動了盛珏，你就知道開口來求我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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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眸望去，和郁瑾言視線相撞，只覺得那雙眼睛裡仿佛燃燒著兩團炙熱的火焰，卻又泛著逼人的寒意。
他目光灼灼地看了我良久，忽然冷笑一聲。
「時虞，你既然認為是我做的，就拿出所謂的證據來。你既然要來求我，就拿出你求人的態度。」郁瑾言直起身子，一隻手插進褲兜里，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很淡，「否則的話，你沒有資格來我面前興師問罪。」
我捏緊掌心。
「郁瑾言，我以為盛珏至少也是你的朋友。」
「朋友？」郁瑾言似笑非笑，「他在我背後放冷箭，明里暗裡攛掇你離開公司另謀高就的時候，他把我當朋友了嗎？！」
四目相對之間，空氣中似乎沉默了很久。
久到郁瑾言繞過辦公桌，繞開我，走到辦公室門口打開大門的時候，我才猛地轉過身。
「郁瑾言，一碼歸一碼，我的事和盛珏無關，」我看著他的背影，「我不會離開公司，放過盛珏。」
郁瑾言輕笑一聲。
「時虞，別太看得起你自己。」
……
郁瑾言離開後，我的腦海里還是反覆回想著郁瑾言剛才那句來得莫名的話。
只有動了盛珏，我才會去求他。
怎麼聽，都不像是郁瑾言那麼冷靜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離開他的辦公室，在公司門口站了一會兒，我依然打不通盛珏和秦阿姨的電話，去了一趟學校和電視台，不管問誰，都找不到盛珏。
和盛珏做同一個節目的助理小劉見過我，看見我之後有些猶豫地說：
「時小姐，盛師兄昨天就沒來電視台了，給他家裡和手機打電話都沒人接，我也是今天才看到新聞，他平時很關心你，你的每場直播只有他有空，都會在電視台抽空看的。可能這個時候，也只有你能找到他，幫幫他了。」
可我對盛珏，心中有愧。
他無條件對我好，幫助我，可現在，也許是因為我才讓他身陷險境。
情急之下，我在通訊錄里找到了郁夫人的名字，停頓了幾秒鐘，點擊了那串號碼。
郁夫人的電話很快接起來：「時虞？」
我抿了抿唇，問道：「周阿姨，請問秦阿姨有沒有在你身邊。」
郁夫人笑了笑。
「時虞，你有千里眼呢？我剛和你秦阿姨碰面呢，你就知道了？」
我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掉了下來。
秦阿姨能出門見郁夫人，就代表事情大概率解決得差不多了。
我松出一口氣，正想開口，郁夫人的聲音傳來：「我們在星光天地的紅寶石，時虞，有空的話，過來一起吃個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