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就是個騙子!」吳東升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道,「老子打電話問過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海市派來的扶貧辦來鎮裡調查!你他媽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老子的名字!」
「還想了解我的家庭情況?!你是不是那家人派來滅老子的口的?都他媽這麼多年了,老子沒再繼續找你們要錢都算好的了,你們還敢派人來找老子!找死是不是!」
夾雜著吳東升粗鄙不堪的語言,濕冷的液體沾染著毛巾不斷被我吸進鼻腔中,我閉緊呼吸開始使勁掙扎,雙手的指甲用力掰扯刮劃他捂住我口鼻的手,忽然,我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
右手伸進包里,很快抓到了那瓶防狼噴霧,我拿起來拉開噴頭,在吳東升繼續言語辱罵我的時候閉上眼睛,舉起防狼噴霧便從我的身後噴過去!
「啊!——」
隨著氣體噴薄而出,吳東升慘叫一聲,捂住我口鼻的手迅速鬆開,雙手捂著自己的眼睛開始後退,不斷地用手掌揉搓著。
毛巾掉落在地上,我推開吳東升便往前面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
可吳東升在毛巾裡面加了乙醚之類的藥物,捂住我的這半分鐘裡,藥物已經開始了作用,沒跑兩步我就開始雙腿發軟,大腦暈暈沉沉,腳步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重。
而吳東升死命揉完眼睛之後,反應過來,直接罵了一句「媽的」就開始追上來,他雙眼猩紅得要命,面目猙獰,大步流星地向我跑過來,不出一分鐘便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強撐著意識,拿起防狼噴霧就轉過身對著他的眼睛,正要摁下去,忽然覺得右手手臂傳來一陣刺痛!
我垂眸看下去,才發現吳東升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根針筒,細長的一根針直直地插進了我的手臂中!
針筒中的紅色液體粘稠又令人噁心,我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死死抓住他的手,把針從我的手臂上拔了出來!
血液從我的手臂上流了出來,似乎和針筒里的血混為一體……
巨大的驚慌占據了我的大腦,我甚至感覺自己已經停止了反抗的動作,眼睛死死盯著我手臂上不斷湧出的血液,只覺得周圍天旋地轉……
吳東升大叫一聲「去死吧!——」,猛地向我衝來!
我很想跑,可是我的雙腿沉重得好像綁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讓我只能無比驚恐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臉、他手上的針距離我越來越近——
「砰」的一聲!
千鈞一髮之際,吳東升被我身後的人一腳踢開,面色痛苦地向後倒去。
幾乎是下一秒,我渾身上下失去力氣,緩緩癱軟在地。
令人眩暈的藥物,手臂上可怖的針孔,不斷湧出的血液,針筒中的不知名液體,無限的恐慌和害怕襲擊了我的神經,我再也撐不住了……
想像中的疼痛並未到來,我倒在了一個溫熱而熟悉的懷抱里。
閉上眼睛的下一秒,我似乎看見了郁瑾言驚恐的眼神,已經一聲沙啞低沉的喊聲——
「時虞!」
-
一陣巨大的顛簸將我震醒,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是在我上方不斷晃動的藥瓶。
視線緩緩下移,身旁是兩個戴著白色口罩的護士,微微蹙眉,神情嚴肅,手裡拿著一根針。
針扎進我的皮膚,刺痛感讓我陡然回到剛才吳東升拿著針扎向我的瞬間,我下意識地開始掙扎,所幸被另一個護士及時發現,摁住了我的胳膊。
「別動!在給你抽血呢。」
我這才放下心來,雙眼環顧四周。
應該是在救護車上。
下一秒,一道沉沉的聲音自護士的身後響起。
「醒了?」
是郁瑾言。
原來剛才我昏迷過去之前看見的那個人,不是我的錯覺。
真的是郁瑾言救了我。
可他怎麼會再次出現在那裡呢……
沒有時間讓我思考,我開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護士量了量我的體溫,隨後又拿起另外一個血液樣本看了看,面色沉重。
那個血液,就是吳東升扎進我身體裡的針筒中的血液。
救護車一路顛簸,我再次陷入昏迷,大腦漸漸失去意識,聽不見任何聲音。
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了醫院裡。
手背上還是扎著針,身旁站了一個護士。
「病人醒了,」護士看向另外一個方向,「可以把拉替拉韋和替諾福韋拿過來了。」
聽見這兩種藥的名字,我就知道我剛才的恐慌沒有錯。
這兩種藥物,是愛滋病阻斷藥。
所以剛才吳東升給我注射的血液,真的是帶有愛滋病毒的血液。
雖然阻斷藥在72小時內服用後,阻斷的效果不錯,但是因為是直接的血液接觸和血液交換,我的內心依然充滿恐慌,心跳陡然加快,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中。
我早就該想到的……
吳東升那麼乾瘦,他臉頰上的黑色窟窿,很明顯就是因為吸食違禁藥品造成的……
而那是傳染愛滋病毒最迅速的方式之一。
我早就該想到的。
吃完藥後,我躺在床上瑟瑟發抖,渾身的肌膚都不斷顫慄著,心裡一片寂涼。
一瞬間的想法就是——
如果我真的死了,妹妹怎麼辦?
以後誰賺錢給妹妹看病呢?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角溢出,我咬緊嘴唇,才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就在這時,一道淡淡的低沉嗓音從病房角落傳了過來,輕飄飄的,似是不以為意的樣子。
「現在知道害怕了?」
「昨天就警告過你了,你非不信,現在出事了,就開始哭了?」
竟然是郁瑾言的聲音。
我猛地轉過視線,才發現郁瑾言一直站在角落的陰影處,懶洋洋地倚靠在牆背上,眼神晦暗不明,嗓音淡漠。
窗外的光線在地上投射出一道白光,他在光的那頭,而我在另外一頭。
他淡淡開口,冷笑一聲。
「時虞,是不是只要能離開我,哪怕搭上你的性命,你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