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苓在書房和爺爺下棋,有些事情她想說一聲。
半開的窗戶吹來陣陣涼風,隱約還能嗅到空氣中泥土的氣息,這是要下雨的節奏,真田苓看過未來一周的天氣預報,小雨轉大雨,她得離開一陣。
卡塔一聲,真田潘士落下一子,「他是你朋友嗎?」
真田苓知道爺爺說的是誰,「不是。」
「之前聊過幾句,只覺得世事無常。」
真要按照上一輩子的時間,這會兒可正是他風光的時候,哪裡想到現在已經被困死在監獄,終其一生不能離開。
真田潘士當然知道那天監獄的情況,他有些意外不過也沒什麼好說的,「心思不正,走不長遠。」
真田苓點頭,「我知道的爺爺。」
一局終了,雙方收棋的時候真田苓突然開口說道,「爺爺,我想回東京住一段時間。」
真田潘士手裡的動作一段,蒼老的眼睛看著真田苓依舊平淡的面容,最後落到她的右肩,真田潘士沉默良久,「決定好了嗎?」
真田苓嗯了一聲,「我想自己靜一靜。」
真田潘士重新把棋子放回一旁的棋盒裡,直到棋盤上收拾乾淨,「去吧,記得打電話回來,也跟他們說一聲。」
「我知道了,我會說的,」真田苓站起來後停頓了一下,唇角微動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真田潘士頭也沒抬的說道,「走吧,趁現在還沒下雨。」
真田苓微微躬身,「雨天風寒,爺爺您注意身體。」
真田潘士揮揮手,讓人離開。
真田苓出了書房後就跟伯母說了情況,真田夫人好像猜到了一些,苓這一次能夠在家裡住這麼長時間,已經是很不錯了。
真田夫人沒有多勸阻什麼,只是讓她注意身體,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真田苓不是突然鬧脾氣故意甩臉色離開的,她只是不能在繼續住下去了,因為她自己的身體。
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是真的,但這些都不重要。
只是陰雨連綿的天氣,會讓她的身體鑽心的疼,當初受傷的那些部位,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寒意,那是一種幾乎無法忍受的痛楚,已經長好的傷口,皮膚表面除了疤痕看不出任何異樣,可皮肉裡面還是有一種針扎一般的疼。
更不要說她的小腿里還有幾根鋼釘,真田苓早晨剛起床的時候走路都不太穩當,這樣下去不行,一定會被發現的,真田苓不願意看到這一幕,未免太狼狽了些。
所以她就自己離開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回來住也是一樣的。
真田苓在回東京的第一晚就開始發高燒,不是她沒照顧好自己,實在是她現在的底子太差了,就是從門口穿過院子走到屋內的這一會會的工夫,她被風吹的咳嗽了起來,當天夜裡就開始發燒。
是阿大一直在照顧她,退熱貼退燒藥一塊用下去之後總算是把溫度降下去了,阿大看著真田苓慘白的臉色,嘴唇都泛著不健康的青色,這樣的身體,什麼時候才能養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真田苓最近總是提不起精神來,昏昏沉沉的,不是在發燒都是在退燒,一天下來沒個清閒。
退燒藥早就不管用了,是醫生上門來輸液,沒辦法真田苓不願意去醫院,阿大就麻煩私立醫院的醫生跑一趟了。
不過隨著醫生過來的還有一個人,小田切敏郎。
真田苓打起精神,「小叔叔,您怎麼過來了?」
小田切敏郎看著真田苓說道,「過來看看某個不聽話的病人。」
真田苓無奈的嘆氣,「就是一個普通的發燒,去醫院太麻煩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
真田苓的腦袋有些沉,不過還好,「輸液輸的老是瞌睡,其他都好。」
小田切敏郎也沒有久留,真田苓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疲倦,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他叮囑了阿大幾句便就離開了。
真田苓身體的具體情況,他稍後再和醫生詳談。
小叔叔一走,醫生給她紮上針,真田苓倒頭就睡了過去,或許是藥物導致的,又或許是什麼別的原因。
就是一個發燒,真田苓也沒有再告訴其他人,隨著雨漸漸停下,真田苓的也慢慢的好轉,後面只要吃藥就行。
不過也給她帶來了一些後遺症,生病期間睡的太多了,病好後真田苓又開始失眠。
真田苓躺在床上煩躁的厲害,心頭一股無名之火一拱一拱的又無處發泄。
身體關節部位的的疼痛又刺激著真田苓的神經,她低聲罵了一句髒話,掀開被子翻找了一些藥出來,也沒喝水直接乾咽了下去,然後躺回去強迫自己睡覺。
反覆幾天後,阿大發現不對勁了,某天吃早餐的時候,阿大提了一句,「冷藏箱裡的藥少了。」
真田苓需要吃的藥太多了,各種各樣的,所以專門買了一個小型的冷藏箱來方瑤,阿大知道裡面的每一種藥。
真田苓拿筷子的手一頓,「你沒事看那些藥幹什麼?」
阿大繼續說道,「第三排左起第二瓶,少了六顆,第四瓶也少了六顆。」
真田苓:「.....」
你還把這些藥的顆數都記住了嗎?你沒事兒記這個做什麼?
行吧,真田苓放下筷子,「我睡不著,還有些疼。」
阿大皺眉,「待會兒我們去趟醫院。」
真田苓不想去,「過兩天吧,再說了去醫院也是一樣,還是開些藥回來吃,跟現在也沒什麼差別。」
阿大沉思片刻,「我感覺,你最近的狀態不對。」
真田苓沒什麼感覺,「休息不好,狀態看著就不好,等我調整一段時間。」
「先別告訴他們,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別讓他們擔心。」
阿大有些不贊同,但他拗不過真田苓的選擇,只能先暫且觀察幾天,若是沒有任何效果的話,就直接聯繫大阪的松野醫生。
跡部景吾敲門過來的時候真田苓正窩在客廳的躺椅上曬太陽,好不容易雨停了,外面也露出了太陽,這兒也暖和些。
跡部景吾這幾天有些忙,一時沒顧上周圍的事情,等他手頭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能夠休息下,他就發現真田苓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神奈川過來了,然後他也就登門拜訪了。
「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以為你還在神奈川呢,這兩天我一直在....」
跡部景吾從進門就開始說話,直到他的視線對上了從躺椅中冒個頭出來的真田苓。
跡部景吾瞳孔驟縮,聲音戛然而止,「你怎麼...」
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變的這麼憔悴了?
真田苓摸了摸自己的臉,額,有這麼難看嗎?
她照鏡子的時候覺得還行啊。
真田苓看著驚訝的跡部景吾她也沒說話,給他一點消化的時間,自己也還窩在躺椅里不想動彈,都是老朋友了,還介意這些小事兒嗎?隨便找個位坐吧,冰箱裡有冷飲自己拿。
跡部景吾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走了一樣,腳步沉重的抬不起來,真田苓怎麼身體虛弱成現在這般模樣,皮膚慘白不見半分血色,透著一股病入膏肓的灰敗,空氣中瀰漫著藥品的苦澀。
跡部景吾走到真田苓的身邊,舌尖是濃的化不開的澀意,心口像是被針扎一樣的刺痛,他半蹲在她眼前,「身體...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真田苓眼眸微眨,看著蹲在她眼跟前的人,這是在幹什麼?
「這幾天一直下雨,不小心著涼了,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已,你不用太擔心的,現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跡部景吾相信真田苓說的是真的,可他不能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他剛認識真田苓的時候,她的身體很健康,身姿矯健,比同齡的女孩子都要健康。
這樣的身體,不應該只是受涼就會虛弱成現在的樣子。
跡部景吾視線落在真田苓隨意搭在一邊的手背上,白皙的手背青紫一片,上面還有好幾個針孔的痕跡,很明顯這幾天真田苓一直在輸液。
跡部景吾用力閉了閉眼睛,心底深吸一口氣,「有跟家裡提起嗎?」
真田苓無所謂的說道,「只是著涼,又不是什麼大事,這還需要跟家裡說嗎?」
她從家裡搬出來就是為了避開這件事,還能上趕著說不成。
病的時候沒說,現在人都快好全了就更不可能說了。
不過跡部景吾一直蹲在這也不像話,真田苓掀開腿上的毛巾被站起來,「要喝些東西嗎?白開水還是咖啡?」
跡部景吾跟著真田苓站起來,「白開水就好。」
真田苓錯開話題不願意再討論這些,跡部景吾就是心裡難受,也不忍再繼續追問下去。
跡部景吾調整了下情緒,「什麼時候從神奈川過來的,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真田苓那兩天心情不佳,壓根就沒想起來這些事情,「有幾天了,記不太清了,當時可能忘了。」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跡部景吾看見阿大過來了,順口也就問了一句。
聽到阿大說的那個日期時,跡部景吾微微愣了一下,那不就是真田苓去過監獄之後的第一天嗎?
所以,真田苓是因為他才會離開神奈川的嗎?
也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再加上生病,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沒什麼精神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