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青蒼啼鳴,頓時崖壁下的所有人直接身子一縮,像根樹樁子一樣縮在那裡,再次一動不動。
天空上翎羽黑色油亮的青蒼大鷹,眸子中閃爍一抹疑惑,在虛空中划過一個弧線,又一次飛落下來,雙翼張開捲起的亂石飛濺,風氣大作。
還是那個討厭的味道。
走了。
透過厚厚的蓑衣縫隙,夏拓看到蒼青飛走,小心的挪著步子,像烏龜爬行一樣慢,身後其他的族人一個接一個的跟上。
就這樣在不斷被蒼青矚目下,眾人有驚無險的離開了落鷹崖谷,在夜幕下進入了一座山洞。
轟隆隆!
推著巨大的石頭將洞口擋住,篝火燃起,有戰士拿出石鍋燒起了熱水,還從山洞角落裡翻出了肉乾和土薯。
夏拓將接過的土薯塞到篝火下的灰燼中,拿起一根樹枝將扒拉著草木灰將土薯蓋上。
「咱們接下來就要過毒瘴沼澤了吧。」
接著火光,夏拓看到獸皮地圖上的紅點位置,出聲說道。
「是。」
鹿一邊將土薯從篝火中扒出來,也不嫌熱直接掰開就往嘴裡塞著,邊說道。
他知道自家族長並不在意他這個樣子,只要將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其他都是小節。
「放心吧族長,有防毒面具,毒瘴沼澤我已經趟過去多好次了。」
被鹿這麼一說,夏拓嘴角微翹不由得露出一抹小得意,奶奶的,來到這片蠻荒大地這麼長時間,他的智慧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防毒面具就是他的得意之作,蠻荒山林中瘴氣很多,而且有時候瘴氣還會飄忽不定,哪怕是圖騰戰士吸入體內,也會造成眩暈中毒,甚至直接毒發身亡。
他讓兵部用野生獠牙豬皮製作出了防毒面具,又用凶獸內薄薄一層半透明的內膜做成了過濾網。
這些對於族人來說,簡直就是神跡一樣,看得巫老頭一愣一愣的,追著他問這是什麼巫術。
……
毒瘴沼澤,橫穿山脈深處,散發著濃濃的臭氣,仿佛是無數屍骨沉澱了漫長歲月而形成的一般。
沼澤水面不時有氣泡冒出,濃濃的毒氣飄出,融入上空的毒瘴之氣中,還有一些毒物在上面快速的爬行,渾身布滿了難看的大包。
噗!
夏拓揮手用劍背將一頭撲過來的巨大毒蟾給拍飛,他站在一張竹筏之上,有三位族人同乘一個竹筏子,手中撐著長長的竹竿,不斷的扎入爛泥中,推著竹筏快速的前進。
竹筏上散滿了驅逐毒蟲的巫藥粉末,哪怕是如此,依舊有不少毒物朝著竹筏撲來,夏拓一馬當先,手中的青銅劍不斷拍出,將毒物拍飛。
他可以一劍劈死蒼青老鷹,但是在這裡卻不敢浪,這些毒物早就爛到了肚子裡,一旦血肉迸濺在身上,必然會腐爛衣甲。
在他身後,鹿和另外的族人另駕兩隻竹筏緊隨其後前行,每一個人都帶著厚厚的防毒面具,顯得呼吸有些急促。
噗!
就在這一刻,立在竹筏最前方的夏拓,抓起一根立在泥沼中的竹槍,朝著遠方擲出。
一頭渾身布滿了毒瘡的黑蛇直接被竹槍帶著扎進了遠方的泥沼中,蛇頭扎進泥沼,數米長的蛇身還在不斷擺動。
而後下一刻,一群毒物從泥沼中鑽出,直接咬住了毒蛇將其分屍而食。
咻!咻!咻!
竹槍不斷的橫擊而出,將撲過來的毒獸給擊飛,這些竹槍毫無疑問都是提前放進沼澤中的,整個沼澤撒下了不下千支。
不過眼下沿途還能看到的並不多,絕大多數都被毀壞或者沉了下去,剩下的寥寥。
「啊……」
泥沼中的毒物太多了,一些細小的毒物根本防不勝防。
「鳴。」
夏拓轉頭看去,身後竹筏上一位戰士渾身抽搐,眨眼間倒下,整個人直接化為了一灘濃水,根本來不及說話。
鳴在毒物口中隕落,讓連日來有驚無險,緊迫感略有放鬆的眾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噗!
鹿揮刀將一個如同蠍子一般毒蟲拍扁,正是它毒死了鳴。
啊……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慘叫,一道黑光從爛泥中飛起,洞穿麓身體而過,麓直接倒進了泥沼中。
「不要!」
「拉他上來!」
「快拉他上來!」
……
一時間,所有人都慌了神。
噗!
夏拓一把抓過竹筏外的一根竹槍,身子一躍而起,扎進了麓身邊的泥沼中。
竹竿急速朝著沼澤中陷去,在快要完全沒入的剎那,他一把抓住已經陷進去半個身子的麓,大手猛地一按竹槍,接力回到了竹筏上。
「族長,俺俺……俺不能跟你去青……」
將防毒面具摘下,麓面色蒼白如紙,銘刻在身上的圖騰神紋都已經黯淡,他極力瞪大眼睛看著夏拓,張口想要說話。
「俺阿弟,他……」
話語沒有說完,麓剛微微抬起的胳膊砸落在了竹筏上,再也沒有聲息。
夏拓轉身立於竹筏最前面,有些不敢看麓的眼睛,防毒面罩中的氣息愈發的悶熱。
「族長,阿麓去了。」
「先離開沼澤。」
沒有回應鹿的話,夏拓再次回到最前方的竹筏上,面對撲來的毒物,手中的青銅劍愈發的凌厲,加持在劍上的巫紋湛亮,將毒物給拍飛,砸進泥沼中抽搐著身子。
接連兩位族人隕落在沼澤中,讓剩下的族人加快了步伐,終於在夜幕降臨之下踏出了沼澤之地。
將竹筏藏好後,一行人用樹枝藤蔓編織的架子,抬著死去的麓,朝著山林深處的棲息點而去,好在這裡靠近毒瘴沼澤,附近並沒有凶獸。
來到了位於沼澤之外的棲息地,眾人之間氣氛很沉悶,沒有人出聲,暗中悄悄的打量著最前面的夏拓。
「族長,我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最終鹿走到夏拓的身後,沉吟了片刻說道。
「對,族長,俺可不怕死。」
「對,俺們敢來就不怕。」
「俺們才不怕哩。」
……
相比於部落里的其他人,他們作為前往青邙山的探險人,自然是知道夏拓在做什麼。
為了部落!
一切為了部落!
前來的所有戰士,在一年多前,他們有的吃不飽穿不暖,有的顛沛流離在山野中苟延殘喘,有的甚至直接就是奴隸,朝不保夕。
然而直從來到夏部落,一切都改變了,部落里沒有傾世他們,把他們當成了自己人。
他們的親人不在飽受生命危急,不在忍飢挨餓,甚至自己也成了圖騰戰士,一切都是因為此刻站在前面的這個人。
大荒的漢子們,從來都不會過多的花言巧語。
族長對俺好,這命就是族長的了!
「將麓和鳴暫時葬在這裡,等咱們回來在想辦法帶回部落安葬。」
良久,夏拓轉身,夜幕下他的神色有些朦朧,聲音讓人聽起來有些嘶啞。
眾人疑惑的看向了他,麓好說,但鳴卻是被毒物腐蝕的屍骨無存,只剩下了殘破的甲衣。
不過很快鹿就明白過來,很快帶著族人在山洞中挖掘起來,將麓和鳴殘破的衣甲葬在一起。
這一夜,眾人很安靜,族人感受到夏拓的心情不好,一個個壓抑著自己的氣息。
一下子折了兩位圖騰戰士,這讓夏拓整個人瞬間不好起來,哪怕是臨行之前心中早就有著預料,但是事情真正發生在眼前,這種滋味卻難受異常。
這些都是族中的好男兒,這一年來,他通過圖騰徹底整合了部落,他早就將部落里的每一個人都看成了自己的族人。
他有一種大家長的感覺,哪怕是自己年紀並不大,但是心思卻早已經和其他人不一樣,一年的時間他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
落石山、白骨林……
眾人一路前行,五天後終於來到了青邙山外。
夏拓立在山巔,遠眺山林,一座座大山起伏連綿,雲靄蔽日,看不見盡頭。
「族長,前面就是青邙山了,到了晚上月華落下,就能夠看到青邙山出現在眼前。」
「暫時安頓下來等到晚上。」
夏拓吩咐道,晚上才能顯化的山,顯然有什麼不知道的隱秘,應該是存在巫術。、
「嗯。」
這時,他感覺腰間一熱,他順手將玉牌給拿了出來,沁入玉石中的血絲殷紅如血,仿佛要滴出來一般。
他拿著玉牌舉起,眯著眼睛看著,玉牌散發著灼熱,好像被燒紅了一樣。
「嗚……「」
若有若無間,他耳邊傳來深沉的嗚咽,如泣如訴,好像是沉悶的哭聲,和嗚嗚的叫聲根本不同。
「族長,俺聽到有人在哭。」
身後跟上來的族人中有人說道。
「俺也聽到了,是個老人。」
「瞎說,明明是個孩子。」
「是女人在哭。」
站在夏拓身後的鹿神色一下子凝滯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剩下的族人一看,紛紛警惕起來,相互之間朝著周圍看去。
「族長。」
壓低了聲音,鹿對著夏拓說道。
一時間所有族人都看向了夏拓,如今他一行還剩下十個人,沿途中又有兩位族人折損。
作為族長的夏拓,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這一刻,夏拓感覺胸膛處的圖騰神紋也散發出了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