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杞之的麵皮微微抽了抽。
兩位堪輿博士所言,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王家,便是晉王隱陵的守陵人,陵墓中有多少陣法禁制,他從小就背得滾瓜爛熟。
——可惜,即使如此,憑他現在的本領,也沒辦法進入陵墓深處。
不過……他其實也不需要進入深處。
只要能夠進入陵墓的第一層,他就能夠得到該得到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若當真是晉王陵墓,我們自然不能驚動棺槨,只要到外層探索,也有所得。」
王杞之下了決定。
既然只是進入淺層,那危險就沒那麼大,兩位堪輿博士點頭允諾,開始想辦法尋找陵墓的入口。
這座陵墓原本禁制嚴密,萬年之中,都沒有人發現什麼異常,只是最近天地異變,地動山搖,紅土山露出了一個缺口。
王杞之認為這是陵墓的入口,兩位堪輿博士也同意,要研究該如何進入。
這是辛苦繁複的工作,連續幾日堪輿博士都在辛苦地計算著。
王杞之還是放心不下沈振衣,不時試探,與他攀談:「沈三公子可知晉王否?」
他原以為沈振衣會推脫不知,或是砌辭掩飾,沒想到沈振衣卻淡然點頭,表示知道。
「哦?」
王杞之故作疑惑道:「我記得三公子你是從下界斬月飛仙而來,居然也知道我七傷世界之史麼?」
「略知一二。」
沈振衣淡然回應。
王杞之皺了皺眉,「那既然如此,不知三公子對晉王如何評價?當今之世,有人說晉王乃是不世出的大英雄,早有雄心壯志,預測到今日的局面,這才放手大殺;也有人說就是他下手太狠,才導致凶獸的報復,直至如此絕境……」
晉王在七傷世界的歷史上是個矛盾的人物。
此人武道淵深,乃是大浩國的權臣,甚至有可能取大浩皇帝而代之。
甚至有人認為,如果不是天不假年,他可能有機會掃平六國,一統天下,徹底壓制凶獸,給七傷世界帶來萬載盛世。
晉王其實就是強硬派的代表。
萬年之前,人類在七傷世界仍然占據優勢,但凶獸已經有崛起的態勢。
因為凶獸與人類不同,人類生而孱弱,想要修煉成為強者,必須按部就班,數百年苦修,才可能位列頂級戰力。
但血脈高級的凶獸卻不同,有些凶獸但凡只要不受天忌,生下來就有強大的力量,稍作努力,殺戮之後,便能晉升更高的級別。
所以神境凶獸越來越多,尤其是神境九重的頂級凶獸,更是比人族產生的可能性大得多了。
晉王當時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便提出,人族需要定時屠殺凶獸,遏制它們的發展。
在晉王封地境內,也就是現在的霸王城周圍,晉王一直就是這麼做的——事實上這法子惠及萬年,直到如今,霸王城附近的凶獸實力,也比七傷世界其它地方要削弱許多,霸王城的生存發展空間也要大上不少。樂書吧 .
但當時其它諸國,根本不在意凶獸,認為這些只是無知無識的癬疥之患,當時六國紛爭劇烈,高手們都忙著互相爭鬥,哪有功夫騰出手去對付那些凶獸?
在人族紛爭的那幾千年裡面,凶獸的力量不斷膨脹,最後尾大不掉,等到人類想要遏制他們的時候,卻發現凶獸已經成了他們無法抵抗的天災。
六國之中,邊緣天導、九用兩國當先被滅,剩下四國被凶獸大潮衝擊,也分崩離析。
只是短短數十年,人類幾乎到了亡族滅種的地步。
幸好有幾位神人境第九重的高手挺身而出,苦戰凶獸,為人類爭取了最後的時間。
然後巧匠輸元研究出精鐵築牆之法,用來阻擋獸潮,這才有了人類的第一座聖城玄天城。
此後各地殘存的人類效仿,建立了無數精鐵雄城堡壘,這才能給人類苟延殘喘的機會。
「這段時間,有不少人深恨晉王,說就是他當初九伐獸穴,激怒了沉睡的凶獸之神,導致獸潮大起,才有滅族之禍……」
王杞之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沈振衣,看他的反應。
沈振衣肅然搖頭。
「哪有這個道理?凶獸繁衍,一旦無處可棲,自然便會遷移形成獸潮。七傷世界就這麼大,與人類鬥爭簡直是理所當然之事,若無晉王滅獸,只怕霸王城這一帶的百姓,能活下來的更少。」
王杞之眼睛一亮,大笑道:「三公子果然見解不凡,我與其他人說此事,總有人會嗔怪晉王。如三公子這般想得明白之人,實在是少,當浮一大白!」
他高聲叫酒,表面上歡喜無限。
沈振衣卻從容得很。
他所說的,無非就是天地至理。不管什麼仇恨,最關鍵的便是生存的資源,七傷世界縱然廣大,但也容不下億萬不斷繁衍的凶獸。
這些凶獸族群越大,就需要越多的空間。
萬年之前,人族占據了大部分膏腴之地,獸潮會隨之衝擊,那便無法避免。
要想解決這根本矛盾,要不然就像晉王一樣,壓制凶獸的發展,要不然就是拓展世界,爭取早日斬月飛仙。
——事實上晉王的法子也是治標不治本,就算真的能壓制凶獸,人族之間的內爭也不可能停止。
至於斬月飛仙,在七傷世界的難度,就要比八修更上一層樓。
這個世界更加廣大,更加穩固,要想破開虛空,更上一層,那對一個武者來說,必須得神人圓滿,無漏之身,這才能融天地於一爐,斬出最後一劍。
七傷世界數萬年未曾有人邁出最後一步,也是終究為天地所束縛。
其實在更高的世界中,這種爭鬥也一樣不可避免。
人類在鬥爭中載浮載沉,艱難如絲的生存著。
不過這些話,倒不必對王杞之說了。
這支探索古代遺址的隊伍,在王杞之對沈振衣的戒備中,緩緩前行,大約走了兩日之後,終於看見遠處紅土山在日光照耀下如火焰燃燒,又如晚霞燦爛,景色美不勝收。
「那便是我們要去的目的地了。」
王杞之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