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好事不成例,壞事扎堆起

  林明晰一走,幾乎就帶走了大部分人。

  留下的衙役不足以管控所有的人,索性就讓塞秋找了人去看守林明晰沒來得及帶走的嫌犯。

  本應空無一人的帳子裡,蘇沅坐在長凳上用手裡的草杆子去撥弄燭火的燈芯,看著火影晃動的同時唇角微妙上揚。

  「你是說,塞秋帶著人親自去看守田胖子等人了?」

  「不錯。」

  「大人帶走了大部分人,這裡剩餘的人大多都仍在不適,能兼任看守的極少。」

  「他帶了幾個受影響不大的男子前去看管,目前看不出任何異樣。」

  蘇沅用手裡的草杆扒拉得蠟燭邊上多了個小坑,看到累積在中間的融了的燭液順著小坑流淌到蠟燭表面,心滿意足地說收手說「不急。」

  「他要真有那樣的心思,怎麼也要等到後半夜。」

  「你設法在那裡盯著,別讓人發現蹤跡,一旦察覺他有動手的跡象,就立刻把人控制住。」

  天旭垂首應了一聲準備離去。

  可還沒走到帳前就聽到蘇沅說「等等。」

  「你們說,他會希望田胖子怎麼死?」

  天旭和天十九對視一眼,茫然的同時想了想,不確定地說「田胖子的罪名是投毒,若真想以畏罪自殺定論,也應該是投毒吧?」

  天十九摸著下巴點頭表示贊同,低聲說「帳子裡還有其他人,直接動手動靜太大,定會引起他人懷疑。」

  「萬一把動靜鬧得大了,說不定就暴露了他許久的籌謀。」

  「可要是投毒的話,那或許可無聲無息。」

  蘇沅掰斷手裡沾滿了蠟液的草杆,視線落在天旭的身上,輕飄飄地說「你之前說,那種毒你也不曾見過,可要是剛中毒的人到了你的手裡,可有法子能暫時保住性命?」

  天旭不太明白蘇沅為什麼這麼問,遲疑了一下說「性命是能保住。」

  「可要是找不到解藥,就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中毒的人七日之內定會喪命,而且這七日之內活著的每一刻都會生不如死。」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蘇沅打了個響指說「塞秋要是真的給田胖子下毒,你別攔著。」

  「等田胖子把毒咽下去了再說。」

  「他眼下還需作證,暫時不能死。」

  「七日的時間已經足夠結案了。」

  也許是注意到天旭眼中的震驚過分明顯,蘇沅好笑地聳了聳肩膀,慢悠悠地說「那兩個人就算是不是因他而死,可他也的確是動了在別人吃食中下手的心思。」

  「是能要人性命的毒,還是只是讓人上吐下瀉的藥,這並不需要在意。」

  「起了這樣的心思就該死。」

  「讓他多活七日,已算仁慈。」

  雖說只有兩人喪命,可幾個年紀大的老人,還有幾個體弱的婦人為這藥也受盡了苦頭,甚至因引發舊疾的緣故險些一度雙腳都跨入了鬼門關。

  這樣的人,留他何用?

  天旭看著笑眯眯的蘇沅,不知為何就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怒意。

  蘇沅雖是沒在嘴上說,可這裡發生的事兒顯然還是觸碰到了不可碰的底線。

  哪怕是塞秋今晚不動手,與此事相關的人只怕都活不了。

  天旭心頭一凜沉沉道「主子放心。」

  「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死得太輕鬆的。」

  蘇沅滿意地拍了拍手,笑道「如此甚好。」

  「去吧,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天旭的身影閃沒而出,帳子裡平靜得就像是沒出現過這麼一個人似的。

  蘇沅重新從地上撿了個根草杆子繼續撥弄蠟燭的邊緣,愣是靠著人力在燭台上留下了一堆漂亮的燭花。

  天十九跟隨她的時間長些,知道她這會兒看起來不聲不響,實則只怕是早就氣得怒火中燒,默了片刻跑著去馬車上拎了個茶壺進來,倒了杯熱茶遞到蘇沅的手邊,輕聲說「主子您別動怒。」

  「萬幸是沒更多的人受此牽連,等把原委都弄清楚就好了。」

  蘇沅摩挲著茶杯的邊緣緩緩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天十九語塞了一瞬沒接上話。

  蘇沅倒也不在意他的沉默,閉著眼自顧自地說「人多的地方,吃食往往是最要緊的東西。」

  「不光是這裡,還有書院中也是。」

  「今日有人因一己私憤在吃食中投毒,來日就有可能有人因同樣的原因在書院的飯堂中下毒,或者是在別的場合效仿行事。」

  「今日只死了兩人是僥倖,可要是來日不止於此呢?」

  「田胖子要是不受重罰,下毒之人要是沒死,那就會成為一個很不好的典型。」

  好事不成例,壞事扎堆起。

  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

  一人興風眾人跟隨,人性最陰暗的一面往往都是如此。

  有了一個可能讓人覺得也就這樣的例子,往後說不定就會有無數效仿之人緊隨其後。

  而這樣的苗頭必須在一開始時就被掐斷。

  要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樣的事兒一旦做了就等同於生不如死。

  只有把恐懼深深地種入心底,才會讓人心生警惕。

  蘇沅揉著隱隱作痛的眉心輕輕呼出一口氣,無奈道「大人雖是不缺手腕,卻到底是受聖人浩然正氣薰陶的人,骨子裡也都多是是非黑白的正直。」

  「田胖子這罪論律而究,到死大約也只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的事兒,受不了什麼磋磨。」

  換作林明晰在場,田胖子不會有把毒吃下去的機會。

  他在被轉送到府衙大牢後,會在驚恐中等待問審,在被審問的公堂上百般狡辯,然後才會被送到刑場。

  可縱是被判砍頭又如何?

  痛苦不過剎那掉了腦袋,就再無知覺。

  蘇沅不想他死得這麼輕巧。

  也不會讓他死得如此輕鬆。

  她眯眼看著不遠處躍動的燭火,輕飄飄地說「我希望他在死之前也不得安寧。」

  「讓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他的慘狀,進而引以為戒。」

  「因為只有這樣,其餘人才會知道什麼事兒能做。」

  「而有些事情,是一輩子都做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