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那你覺得呢?

  許大夫正和幾個大夫緊鑼密鼓地為在場之人診治,見林明晰來了,示意他稍微等一下,忙活完了手上的活兒才擦了擦汗站起來說「大人,請隨我來。」

  他帶著林明晰走到了一個偏僻人少之處,回頭看了眼確定沒其他人了,才罵滿臉凝色地壓低了聲音說「眼下的情況可能有些棘手。」

  許大夫和善慣了,什麼時候也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

  難得滿臉肅然,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也定然不會讓人太過平靜。

  林明晰摩挲著袖口,沉聲說「您說。」

  「這看起來不像是中毒。」

  「什麼?」

  許大夫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匪夷所思,自己也很難接受地嘆了口氣,嘆息道「有不適之人多是腹痛難忍,上吐下瀉,固本之氣流逝過快,才導致陽氣失調脈息紊亂。」

  「我和其餘幾個大夫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這不像是中毒。」

  「倒像是吃錯了什麼東西。」 ✲

  可許大夫問診的時候,就把能問的細枝末節都詳細問了一遍。

  不適之人吃的東西都是差不多的,而他們吃的那些東西,都無相剋之物,也不可能會引起眼下的這種不適,更沒理由會能要了人的性命。

  許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為何。

  回想著自己問到的情況,鐵青著臉頓了頓,澀聲道「或者換個思路想,這依舊可能是毒。」

  「只不過,是尋常大夫難以察覺辨認的毒,所以才會如此。」

  「而且據我的觀察,這毒一時不會要人性命,可一旦耽擱得久了,或是體質稍弱些的人,就很有可能頂不住,繼而喪命。」

  許大夫從醫半載從未遇上過這種情況,心急之下又無可奈何。

  他重重地嘆了一聲,苦笑道「我不敢托大,可這種能讓人如此的東西,卻也是此生從未見過。」

  「大人若想有些進展,最好是額外請個用毒的好手來看看。」

  「這裡的大夫只能勉力救人,卻無力追究根本。」

  換言之,就算是他們把能救的人都救了回來,可查不清本源,看不清幕後,最後依舊搞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林明晰沉著臉點頭,啞聲說「行,我知道了。」

  「那這裡的人,可有性命之憂?」

  許大夫說起這個眼裡多了一絲無能為力的頹然,低嘆道「有幾個年歲大些的不好說,但是其餘的人應當是無礙的。」

  「我出來時讓人給家裡帶了信,一會兒藥材送到了熬上,兩日之內或許就能見出分曉。」

  「那就拜託您了。」

  許大夫提醒到了林明晰,轉身又開始腳不沾地地忙碌。

  林明晰卻沒回到之前的帳子,任由那些管事的在帳子中被人看守著,自己則是在外頭幫大夫的忙,順便再跟情況尚好,正在等著診治或是在自發幫忙的百姓說話。

  有他在外頭跟著轉悠,原本滿腔驚恐的人慢慢地鎮定了下來,又聽到大夫說自己不會死,放鬆之下忍不住跟林明晰說起了此處的趣事。

  有人張嘴的地方就有是非。

  起是非之處,就註定不會過分太平。

  林明晰聽完一個大叔的話,面露微妙的同時皺眉道「你是說,田胖子前些日子險些被塞秋趕出去了?」

  「這是為何?」

  大叔本是不太想說的,可話匣子打開了就實在是止不住,遲疑了下小聲說「大人,這事兒其實也不能怪塞秋,我跟您說了,您回頭別去找塞秋的麻煩成麼?」

  林明晰聞言做出了好笑的樣子,點頭說「行,我答應你。」

  得了林明晰的保證,圍著大叔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跟他說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兒。

  田胖子之前是在城裡的一家酒樓後廚做工的廚子。

  可後來那酒樓開不下去了,他就沒了活兒,家裡一家老小張大了嘴等著吃飯,他實在是沒了法子,就去求了身為舅舅的塞秋。

  塞秋為人老實本分,幹活兒也利索,不管是耕地還是修路,他都做得很好,漸漸地就混得了個管事的職兒。

  他負責從民間徵集百姓來做工,找人的時候,順手把田胖子塞進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兒。

  田胖子順利到了這裡混了個廚子的活兒。

  沒隔著幾日,他妹夫也來了。

  他老娘說是感念塞秋的恩德,主動說了不要工錢,每日自發地到這裡幫忙。

  這本是好事兒,田胖子一開始也老實得很,可後來手腳就不太乾淨,總是想著從這裡順點兒什麼。

  後廚每日做的東西多,隨意少點兒也輕易察覺不出來。

  可田胖子心大,手也黑,起初只是敢小偷小摸往衣裳里塞點兒碎肉散米,日子長了壯了膽子,就開始明目張胆地偷油米麵肉。

  大叔說著面露鄙夷地嘖了一聲,雙手比畫出了一個大小,唏噓著說「有一次我親眼撞見他拿了這麼長一條肉回家去,還非說那是他自己花了銀子買的。」

  「可長了眼的人都瞧著呢,自打他和他妹夫來了這裡當廚子,他家裡那幾口子養得個個都是膘肥體壯的。」

  「可咱們每日能吃到的米飯變成了米粥,饅頭也從拳頭那麼大,變成了小娃娃的拳頭,碗裡的肉就更是不用說,一日比一日的少,這些沒了蹤影的東西,不是被他們一家子拿去偷著吃了,還能是什麼?」

  塞秋發現吃食上出了問題,接連敲打過田胖子數次。

  可田胖子死不悔改,前幾日因偷拿了半袋子米回家被塞秋逮了個正著,塞秋一怒之下就說要把他趕出去。

  可田胖子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好差事,他怎麼可能會願意被趕走?

  他老娘還有家裡懷身大肚的媳婦兒,顫顫巍巍地跑來哭著喊著求情,甚至還說把家裡的老房子賣了,換成銀子來補這個空缺。

  塞秋跟田胖子的老娘是親親的姐弟。

  據說塞秋的爹娘死得早,還是吃著田胖子家的飯長大的。

  一把年紀的老姐姐哭著喊著地跪著求,差點為此就要去上吊了,塞秋一時不忍不得已鬆了口,破例讓田胖子留了下來。

  田胖子一家辦事兒雖不厚道,可塞秋人不錯,待大傢伙兒也實在。

  這事兒他雖是沒說,可眾人平日裡得了他不少好處,索性就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睜眼裝瞎,索性就裝作不知道。

  周安等人也不知情。

  大叔說著滿是唏噓地嘆了一聲,幽幽道「塞秋人不錯,可惜就是攤上了這麼一家子吸血的親戚。」

  「小時候吃過姐姐家的飯,長大本事了,就得給那貪得無厭的一家子收拾爛攤子,要我說啊,姓田的這一家子要是能早些死了,塞秋的好日子就算是真的來了。」

  「這家子要是不死,他這一輩子都別想過上安生日子。」

  「您看,這次的事兒指定是田胖子乾的!」

  「今日死的那兩個,都是之前說他偷東西的證人,這不是心懷怨恨殺人滅口是什麼?」

  大叔的話顯然是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周遭的議論聲也比之前更大了些。

  林明晰找了個由頭起身離去,走到帳前正巧看到周安出來。

  周安見著他來了,趕緊快步上前,小聲說「大人,裡頭的人都覺得此事是田胖子做的,田胖子也……」

  「那你覺得呢?」

  周安懵了下,茫然道「我?」

  「對。」

  「所有人都在說,此事與田胖子脫不了干係,你也是這麼覺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