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耽誤了蘇沅的行程,幾人匆匆道別各行而去。
剪月去端陽郡主送的車上看了看,回來跟蘇沅笑道「滿滿當當的兩車裝的都是松江棉,這料子是取了棉花最軟的尖兒制的,最是軟和貼膚,不管是用來做小孩子的衣裳,還是用來做您貼身的衣物都很是合適。」
更重要的是,松江棉難得,常人弄得一兩匹已是不易。
端陽郡主直接裝了滿噹噹的兩車,可見是從很早就開始搜集的了,足見用心。
蘇沅摩挲著茶杯邊緣無聲輕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聽說懷北那邊的肉乾跟別的地方風味不同,很是特別,回頭記得提醒我多弄些,也好讓人給她們送來。」
冬青和剪月對視一眼笑著說是。
蘇沅掀起車簾往城門的方向看了看,心情複雜地呼出一口氣。 ★
許是察覺到她不明顯的失落,冬青輕聲道「主子何必愁眉?」
「過不了多久定能再見的。」
蘇沅想了想笑出了聲。
「是啊,總能再見的。」
為保路上安全無虞,不管是皇上還是南侯府,都花了不少心思。
前前後後看不見頭的隊伍跟著,雖是引人注目了些,可安全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哪怕是經過一些傳聞不太平的地界,也不曾遇上任何意外。
因蘇沅身子的緣故,他們不趕進度求平穩。
原定兩個多月能走完的路,生生走了三月有餘。
蘇沅原本只是稍有弧度的肚子跟見了春風的瓜似的,一日變一個樣兒。
她本就生得單薄,肚子上圓滾滾的宛似扣了個小鍋,也不復往日靈巧,行動間添了些笨拙僵硬。
等到懷北邊界時,距離她們離京已三月過半。
李安打馬走到馬車邊上,低聲說「小姐,咱們已經到邊界了,再過兩日就可入懷北城,今日天色不早了,您看要不就原地歇下?」
蘇沅搖著手裡的扇子往外看了一眼,難掩煩躁地攥緊了扇柄,悶聲道「這裡我來過,距懷北城只有半日距離,何必走上兩日?」
「要不先歇會兒,咱們乘夜趕路,不能天亮也就到了。」
走走停停地耽擱了這麼久,饒是馬車被打造得再舒服,蘇沅也差不多到了炸毛的邊緣。
李安聞言為難地皺起了眉,苦笑道「小姐,太醫吩咐過,不可疾馳趕路,走上兩日也是……」
「太醫還說了,我好得很沒事兒,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暢。」
蘇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咬牙道「以目前的這種速度再耽擱下去,別的我不敢說,但是我敢保證,我的心情一定好不了。」
李安聽完躊躇著不動,求救似的看向車內的冬青和剪月。
冬青遲疑一瞬接過蘇沅手中的扇子輕輕送風,打趣道「之前在路上不見您上火,怎麼馬上要到了,您還開始著急了呢?」
她說著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戲謔道「就算您著急見大人,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要不還是聽李侍衛的安排吧。」
蘇沅一心只想趕緊到地方,完全沒惦記林明晰,被冬青這麼一胡攪頓時就氣得笑出了聲。
她半是怒半是氣地剜了冬青一眼,沒好氣道「就你能說會道。」
忍了半天笑的剪月不動聲色的對著李安使了個眼色,李安笑笑去了。
可他剛走沒多遠,就看到前方來了幾個人。
來人距離車隊較遠的位置下了馬,其中一個小跑著上前,試探地問「請問,這是林夫人的車隊嗎?」
「可是林夫人到了?」
李安眉梢微揚拱手應了聲是,遲疑道「你們是?」
那人一臉壓不下的歡喜,不是很熟練地學著李安抱拳的樣子做了個禮,而後才道「我是林大人府上的侍衛,奉林大人之命,特意在此等候夫人前來。」
蘇沅在路上通信不便,前後就給林明晰送過兩次消息,具體也沒說清自己什麼時候到。
林明晰自己估摸著時間,早早的就派了人在此候著,今日正好撞了個正著。
他說著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李安,說「這是大人的信,夫人看了便會知曉。」
李安示意他稍候,快步將信送到了馬車邊。
蘇沅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眼底漸生無聲笑意。
她將信紙折好裝回去,趴在車窗上對李安說「是大人派的人,大人說有條近路可抄,咱們跟著他走便是。」
「有他們帶路,咱們今日就能到。」
李安聞言沉聲應是,打馬跑了一圈吆喝著讓眾人打起精神,跟在那人身後偏離官道而行。
穿過一片仿佛看不見邊際的黃土荒原,破開遮擋在眼前的漫天黃沙,他們終於在天黑之前看到了城門所在。
有林明晰派來的人帶隊,他們並未受到任何阻攔,一路暢通無阻直奔知府衙門而去。
半個時辰後,車隊抵達衙門正門。
在門口困得七倒八歪的守衛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驚慌失措地捏著手裡的刀叫喊了起來「來者何人!」
「是我!」
帶隊的人急匆匆地跑上前去,笑著說「這是夫人到了,趕緊把門打開!」
蘇沅被冬青和剪月一前一後地扶著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熟悉的大門心口莫名一堵。
林慧娘和林傳讀緊隨其後,到了門前卻是一臉說不出的茫然。
林傳讀盯著頭頂被破了不知多少個角,燙金邊都掉了個精光的牌匾,遲疑道「這不是衙門嗎?」
「咱們這麼多人直接到衙門,會不會影響明晰公幹?」
林慧娘不識字,可也知道衙門不是尋常人能進的地方。
她糾結地抓著袖子,小聲說「沅沅,咱們要不還是先去住的地方?衙門裡煞氣重,你如今懷著身子,輕易去不得的。」
蘇沅聞言無奈一嘆,指了指破敗得看不出半點威風的衙門牌匾,苦笑道「這就是咱們住的地方。」
「什麼?」
蘇沅頗為感慨地盯著眼前大門看了半晌,喃喃道「若是我記得不錯,懷北知府辦公在此處,家也在此處。」
「如今咱們到了,自然也只能住在這裡。」
她說完扭頭看向帶路的人,奇怪道「林大人呢?」
「他不在嗎?」
那人茫然地摸了摸後腦勺,下意識看向了守門的人。
守門的侍衛見蘇沅看過來緊張地打了個哆嗦,加緊了脊背說「回……回夫人的話,大人出去公幹了,還沒回來。」
林明晰不知蘇沅到的具體日期,只能是寫了封信讓人帶著以表身份,讓人在蘇沅的必經之路上候著。
蘇沅今日能到,他全然不知情。
自然也不會在家中等著。
像是怕蘇沅生氣,那人趕緊補充道「不過少夫人和老爺老夫人住的地方,大人早就命人收拾出來了,就在後院,小的這就帶您去瞧瞧?」
林慧娘和林傳讀是沒主意的,聽到這話就雙雙看向了蘇沅。
蘇沅接過剪月手中的扇子晃了晃,說「走吧,前頭帶路。」